传记·诗仙之路(13)||第二章·仗剑入世·725年

传记·诗仙之路(13)||第二章·仗剑入世·725年

725年,开元十三年

唐玄宗改丽正书院为集贤院,以宰相一人为学士知院士。

唐玄宗在泰山举行盛大封禅大典,令大唐顶尖画家吴道子作《金桥图》。

李邕任陈州(今河南淮阳)刺史。

怀素出生。李颀进士及第。

杜甫十四岁,开始出入翰墨场,常在洛阳李范(唐朝宗室大臣,唐睿宗李旦第四子,岐王)宅等地听大唐乐圣李龟年乐曲(770年,杜甫作《江南逢李龟年》,写到此二人)。


穿越激流险滩,甩掉万重青山,李白闯进二十五岁,正要突破蜀水巴山,一头闯进江汉平原。

李白青春四溢,心怀四方,疾驰在赶赴空前盛世的路上。

但是,李白没有像其他赴京赶考的士子一样直奔长安。他要沿着水路奔赴江南,一路向前,博取声誉,赚得美名,攒足进京资本。

李白沿江顺流东下,身向江南,舟疾人轻,心飞神驰。他要让自己的诗和才华长江一样奔腾不息,驰骋万里。那时,再直取长安,成为当今天子亲自召见的座上宾;待委以重任,辅弼万世明君安社稷、济苍生,开盛世太平,建不世功勋。

行舟飞逝,在李白想象的江流上,行进得格外快捷。实际呢?且行且止,行进十分缓慢。

舟过西陵峡,闯出扬津关。孟春,李白的行舟终于驶出三峡。瞬间,江流浩阔,大野苍茫,转眼即是荆门。

天地一新,风景殊异,目不暇接。李白眼里,每一时辰、每一道激流、每一座高山、每一个村落、每一片田畴……都是新的,都随了他的前行,在不断变幻中呈现出新异的容颜。李白眼里,都是妙景,都有可描可叹的无限诗意。

南是荆门山,北为虎牙山。两峰对峙,夹江而立,形似两扇开启的巨门。长江冲出三峡的管束,撞开这道巨门,彻底摆脱了万重青山的围困,猛地扑进荆楚大地。

天地大开,眼前豁然。李白长气一舒,心胸前所未有的无限敞亮。行舟快捷地驶向充满期待的梦想之地,驶向他期盼的美好未来。一首清丽之诗立刻涌上心端: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这就是《渡荆门送别》,李白出蜀入楚第一歌。

新天地,新视野,新感觉。作别蜀地,作别蜀地亲人,作别出蜀的连绵青山、奇绝高峡。船下的流水,源自故乡,万里相送,依依不舍。故乡水一直伴着他穿过万水千山,走向未知,奔赴遥远。

这时,李白的入世壮怀与眼前的浩然壮景猛然相遇。旷野横呈,逝水飞驰,镜月在天,云楼如海,乡情犹盛,瞬间生出飘然不群之思。思绪飞纵之际,妙语叠出,俯仰叹惋之间,立就这首另类送别诗。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行进中,李白乡思如水,蜿蜒不绝。驶过千山万壑的羁绊,驶向眼前的平畴沃野,他的整个身心都融进了荆楚大地的无际春色。

此刻,春色浩阔似海,一如李白开张的胸怀。

初到大平原,李白兴奋不已,一时难以平静下来。他昂首船头,似在检阅眼前倏忽掠过的无边光景。江岸,一个牧童正在用方言唱着楚地民歌,唱得恣情,唱得忘乎所以,唱得眼里没有李白这类江上往来频繁、犹如过江之鲫的异乡人。行舟御浪乘风,轻快而驶,李白听得似懂非懂。他不由得回望故乡,回味乡音,一首五古从心底泉涌而出:

春水月峡来,浮舟望安极。正是桃花流,依然锦江色。江色绿且明,茫茫与天平。逶迤巴山尽,摇曳楚云行。雪照聚沙雁,花飞出谷莺。芳洲却已转,碧树森森迎。流目浦烟夕,扬帆海月生。江陵识遥火,应到渚宫城。

李白用这首《荆门浮舟望蜀江》再次呼应不辞艰辛、“万里送行舟”的故乡水。舟仍在行进,情依旧纵横。诗中之景非一时所观,有眼前所见,有即景所思,杂然相呈,反复叠现,皆源自对故乡的不舍与牵挂。诗非纪实,皆因景因情而设象造境、架构成篇,大大拓展了诗境的广度、情感的深度。

明代学者、文学家杨慎在《李诗选》中评价这首诗说:“此歌有汉谣之风,唐人诗可入汉魏乐府者,唯太白此首。”同样是蜀中走出去的饱学之士,杨慎对先贤太白之诗的推崇毫不吝啬。

李白学习楚地民歌,将当地歌谣特色融入自己的诗歌创作,似是逆格律诗发展潮流而行,其实是在继承的基础上力图出新。他不仅汲取了楚地民歌中的优质养分,还发展了乐府,丰富了古风,让当时诗式呈现出多元性,是盛唐文化与时代精神的多形式多角度恣情表达。

五月,船到江陵。比起李白疾捷抵达的诗思晚了许多。

江陵,又名荆州,原楚国国都,名郢,今湖北荆州。公元前689年,楚文王即位,由丹阳迁都至郢。公元前278年为秦国所灭,结束了郢作为楚国国都的四百余年历史。江陵位于湖北中部偏南、长江中游、江汉平原西部,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古称“七省通衢”。

荆州的厚重文化深深吸引了李白。停留江陵,李白漫游了楚灵王修建的章华台,踟躇于楚国都纪南城遗址。世势风云突变,人事祸福难测。历史的过往变迁、朝代的兴废更迭让李白兴叹连连,为他的诗歌加注了浓重的沧桑感,迅疾增强了济世利民的使命感。面对故迹往事,李白顿时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推动着他向前,向前,再向前。

往事也好,传奇也罢,再诡谲怪异,都已随风远去。李白活在当下。士子责任,现世召唤,促使他笃定向前。

李白停不下来。

山川形胜地,有缘逢故人。看似巧合,实是命运的预设。

在江陵,李白欣遇道友元丹丘。自青溪驿辞别蛾眉月、告别元丹丘后,李白一路兜兜转转,行行迟迟,没想到,元丹丘竟先他一步抵达江陵。

一见面,两人特高兴,有很多话要说。恰巧,司马承祯去南岳衡山朝拜,刚好路过这里。来不及畅快叙旧,元丹丘立刻热心引荐,李白拜见了著名道士司马承祯。

司马承祯是居于大唐巅峰的得道高士。他道行高深、名著朝野,深受三代皇帝敬重。不仅深研了一整套道教法术, 还写得一手好篆, 诗也吟得飘逸如仙。玄宗尤其崇敬他,曾召他至内殿,请教经法之要。后来,为供其修道,玄宗还专门在济源天坛山下建造道观,御笔亲赐“寥阳殿”,直到元朝才易名“阳台宫”。不仅如此,唐玄宗还让胞妹玉真公主随他学道,同时给予财力上的无节制支持,甚至引起朝中众官员的强烈不满。

天赐之缘。这是一次难得的相遇。一个是大唐道坛顶级高士,一个是道途后生、诗坛新锐。

他们相见于紫极宫。李白特激动,一见面,行过大礼,就呈上自己精心挑拣的诗文,诚请司马高士赐教。司马老道见李白器宇轩昂,气质不凡,心底己是十分喜欢。赶紧读其诗文, 更尚未读毕,已至赞不绝口。当着众人,老道大声惊叹道:仙风道骨,后生可畏!仙风道骨,后生可畏!如此下去,可神游八极!顿了顿,老道双眼一亮,急切地问李白:年轻人,何不随老道一起学道寻仙?李白先是一怔,随即告知司马高士:自己此次出蜀,虽少不得访道寻仙,若专行此事,那是后话。一番絮叨,见老道仍放弃,李白随即吟道:“莫怪无心恋清境,已将书剑许明时!”这是婉言谢绝司马高师学道的最充足的理由。司马高师虽一脸惋惜,口中却连连称道:时世清明,年轻人书剑图志,正是当时!精神可嘉,理当提掖!司马老道嘴里这般说着,脸上仍显遗憾。

当晚回到旅舍,白天婉拒了随司马学道,此刻静下心来,心里仍有些失落。余绪犹兴,想着想着,李白兴致更加高涨。他思潮翻滚,文思泉涌,不可遏止,不吐不快。他立即展纸,援笔赫然写下《大鹏遇希有鸟赋》,狂吐情感之潮,汹涌澎湃,凌空决岸,势不可挡。

一挥而就,一泻汪洋。望着未干的墨迹,李白搁笔漫吟。读来诵去,李白仍觉似有欠缺,远未写出心中的所想所感、致情致境。他又拿起笔来,字斟句酌,边读边改。反反复复,以穷心志。

如此反复多次,才罢手。仍不放心,又不知如何修改才算妥帖。现在读到的《大鹏赋》,李白已至“中年”,是他多次“返修”、精心打磨后的“成品”。他又补写了小序:“悔其少作,未穷宏达之旨,中年弃之。”在“序”中,李白特别强调了写赋原由:因为得到司马道士的高规格肯定,令他感慨横生,用心写作此文;乃以大鹏自喻,大鹏就成了他恒久追赶的精神图腾;起初写的文稿,未能充分表达这一“宏达之旨”——大鹏振翅九霄一样的恢宏之志!故多次修改,不断完善,才得此赋。

余昔于江陵,见天台司马子微,谓余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因著大鹏遇希有鸟赋以自广。此赋已传于世,往往人间见之。悔其少作,未穷宏达之旨,中年弃之。及读晋书,睹阮宣子大鹏赞,鄙心陋之。遂更记忆,多将旧本不同。今复存手集,岂敢传诸作者?庶可示之子弟而已。其辞曰:

南华老仙,发天机于漆园。吐峥嵘之高论,开浩荡之奇言。徵至怪于齐谐,谈北溟之有鱼。吾不知其几千里,其名曰鲲。化成大鹏,质凝胚浑。脱鬐鬣于海岛,张羽毛于天门。刷渤澥之春流,晞扶桑之朝暾。燀赫乎宇宙,凭陵乎昆仑。一鼓一舞,烟朦沙昏。五岳为之震荡,百川为之崩奔。

乃蹶厚地,揭太清。亘层霄,突重溟。激三千以崛起,向九万而迅征。背嶪太山之崔嵬,翼举长云之纵横。左回右旋,倏阴忽明。历汗漫以夭矫,羾阊阖之峥嵘。簸鸿蒙,扇雷霆。斗转而天动,山摇而海倾。怒无所搏,雄无所争。固可想象其势,仿佛其形。

若乃足萦虹蜺,目耀日月。连轩沓拖,挥霍翕忽。喷气则六合生云,洒毛则千里飞雪。邈彼北荒,将穷南图。运逸翰以傍击,鼓奔飙而长驱。烛龙衔光以照物,列缺施鞭而启途。块视三山,杯观五湖。其动也神应,其行也道俱。任公见之而罢钓,有穷不敢以弯弧。莫不投竿失镞,仰之长吁。

尔其雄姿壮观,坱轧河汉。上摩苍苍,下覆漫漫。盘古开天而直视,羲和倚日以旁叹。缤纷乎八荒之间,掩映乎四海之半。当胸臆之掩昼,若混茫之未判。忽腾覆以回转,则霞廓而雾散。

然后六月一息,至于海湄。欻翳景以横翥,逆高天而下垂。憩乎泱漭之野,入乎汪湟之池。猛势所射,馀风所吹。溟涨沸渭,岩峦纷披。天吴为之怵栗,海若为之躨跜。巨鳌冠山而却走,长鲸腾海而下驰。缩壳挫鬣,莫之敢窥。吾亦不测其神怪之若此,盖乃造化之所为。

岂比夫蓬莱之黄鹄,夸金衣与菊裳?耻苍梧之玄凤,耀彩质与锦章。既服御于灵仙,久驯扰于池隍。精卫殷勤于衔木,鶢鶋悲愁乎荐觞。天鸡警晓于蟠桃,踆乌晰耀于太阳。不旷荡而纵适,何拘挛而守常?未若兹鹏之逍遥,无厥类乎比方。不矜大而暴猛,每顺时而行藏。参玄根以比寿,饮元气以充肠。戏旸谷而徘徊,冯炎洲而抑扬。

俄而希有鸟见谓之曰:伟哉鹏乎,此之乐也。吾右翼掩乎西极,左翼蔽乎东荒。跨蹑地络,周旋天纲。以恍惚为巢,以虚无为场。我呼尔游,尔同我翔。于是乎大鹏许之,欣然相随。此二禽已登于寥廓,而斥鷃之辈,空见笑于藩篱。

此赋一出,虽还是个“毛坯”,却连同李白之名,如文中大鹏一般横空出世,长空霹雳,骇俗惊世,立即收获了广泛的传播率,赢得了世人连篇累牍的海量赞许。后来,魏颢在《李翰林集序》中言及当时盛况,竟至“家藏一本”,火速掀起了一股全民收藏阅读《大鹏赋》的狂潮。仿佛没有读过李白的《大鹏赋》,就不时尚,就不入流,就不知当朝文学的顶峰在哪里。

李白作此赋,把自己比着大鹏,源自庄子《逍遥游》奇思超迈、奇情壮浪的猛烈冲撞和强力激发。赋中,李白承接《上李邕》余韵,再次以大鹏自况,将司马承祯比作神话中的希有鸟。大鹏追随希有鸟,凌驾万类,横绝九天,追索穷极,一往无阻。李白深知,“斥鷃之辈”不知大鹏之恢宏远志,竟然窃笑于藩篱之间。

这是现实,是他眼前必须面对的窘境。

后来,李白在《赠张相镐二首》中写道,他“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有人怀疑,李白才十五岁,他的辞赋水平未必就能超越前辈乡贤司马相如。以《大鹏赋》看,的确已是“嗤长卿,笑子云”了。对此,李白的同代文人也发出了由衷之叹。

大鹏一出,李白的内心仿佛陡然获得了无穷无尽的精神力量。天宽地阔,边极可抵。李白觉得,凭借自己的力量,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穷极一切,直达心中所期的终极目标。

《大鹏赋》一出,在江陵迅疾传开。李白、西蜀才子、仙风道骨……这些热词像肆意流动的春风,将最美的春色一夜间铺满荆楚大地,令人惊喜,叫人痴迷,以致家家收藏、争相传阅。人们都想尽快畅享这位刚刚冲出蜀地的风流才子的鸿篇妙文,当面一睹令司马高人都赞叹有加的当世才俊。

意犹未尽,李白乘兴又作《古风·北溟有巨鱼》与之呼应。“仰喷三山雪,横吞百川水”,他想依仗海风的力量,腾空而起,征服万方。李白在此进一步强化了大鹏形象,向世人尽情展示他的远大抱负和超凡之能。

江陵,六朝乐府民歌西曲的盛行之地。盘桓江陵,李白于街市宴饮、野外郊游,常听到当地人吟唱西曲,婉转动听,极富生活气息,独具地方风味。李白特感兴趣,游走市井,收集到《江陵乐》《儿女早》《西洲曲》《作蚕丝》等当地人平时最爱哼唱的曲子,又借鉴这些词曲,热炒热卖,即兴发挥,写出新词:

白帝城边足风波,瞿塘五月谁敢过?荆州麦熟茧成蛾,缲丝忆君头绪多,拨谷飞鸣奈妾何!

这首《荆州歌》就是李白借鉴西曲的“试制品”。歌中,李白以“丝”喻“思”,借“丝”言“思”,巧得辞浅情浓之妙。再吸收民谚入诗,极言五月瞿塘峡江水暴涨之险,商旅途经此峡,更是险恶难敌、凶多吉少。愈是如此,蚕妇对远行丈夫的牵挂、思念就更甚更深。拔谷鸟叫个不停,听来,更像是在急切地呼唤:“行不得也哥哥。”一声声,一遍遍,让思妇难安,更让李白情难自禁。诗句间,李白对荆州怨妇的同情犹如肆虐的江水,奔腾不息,冲撞不羁。

夏天,李白漫游洞庭湖,畅登岳阳楼。早年,李白在家父的严防死守下,反复吟读过司马相如赋中描绘的“云梦泽”,无数次神情恍惚,思达邈远,梦中酣游。愈是如此,愈是想尽快畅游云梦。眼前,洞庭湖洪波浩阔,烟水无边,李白倍感震撼,惊异连连。泛舟湖上,漫步君山,豪饮月下,凭栏高楼,缅怀胜迹,畅叙幽情……李白心里就一个字:爽!两个字:特爽!

李白玩兴正浓,不料,随行同伴吴指南暴病身亡。这是个意外,以致李白在当时诗文中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后来,他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一文中追述道:

又昔与蜀中友人吴指南同游于楚,指南死于洞庭之上,白禫服恸哭,若丧天伦。炎月伏尸,泣尽而继之以血。行路间者,悉皆伤心。猛虎前临,坚守不动。遂权殡于湖侧,便之金陵。数年来观,筋骨尚在。白雪泣持刃,躬申洗削。裹骨徒步,负之而趋。寝兴携持,无辍身手。遂丐贷营葬于鄂城之东。故乡路遥,魂魄无主,礼以迁窆,式昭明情。此则是白存交重义也。

李白悲痛万分,伏在吴指南身边嚎啕大哭。哭而不止,眼泪流干了,接着流血。猛虎闻声而来,李白挺剑,独自与猛虎对峙。骄阳下,剑光冰寒。敌不过李白的镇静与笃定,僵持不下,老虎很无奈地摇了摇尾巴,悻悻而去。李白仍是痛哭不止,越哭越悲伤,引得路人也跟着伤心落泪。行动不便,无奈, 李白只好把吴指南暂时安葬在洞庭湖边,以后有条件了再来收尸迁葬。几年后,李白再次来到洞庭湖畔, 把吴指南的尸骨移葬到江夏。

在这篇“自荐书”中,李白如此详尽、生动、繁复地写了他安葬好友吴指南一事,意在自我表白:“存交重义”是他最本真、最重要的优秀品质。他要正告地方长官裴长史:我李白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他要让裴长史相信:重情厚义,正是他的“高贵品质”;他这样的人不仅值得信赖,更值得委以重任,像你裴长史这样大权在握的重臣,完全可以深信不疑地向朝廷举荐他。

这是后话。

葬好吴指南,李白的情绪十分低落。吴指南不幸殒命,没有消减李白走向远方的笃定决心,更未延缓他追寻仕途的行进步伐。他要寻找的机遇和未来都在远方。他的快意人生在他期予的远方,目标就在远方的制高点上。

踽踽独行,郁郁而进。好在,经行路上,满眼有不断变换的风景。走在这些风景里,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焕发出催人奋进的无限神力。李白溯湘水南游,登上苍梧山,追缅远古,感怀不遇。唏嘘之间,更觉独对挫折、笃定前行的意义。

秋天,李白返回荆门。赓即离开,继续沿长江而下,作《秋下荆门》。在诗中,他坦率说出来了这次长途漫游的终结地:“自爱名山入剡中。”那里,有名山丽水,是远方,是一个做了很久的梦。但是,那不是终点,只是非凡生命亟待走过的一段必经的流程。

行至鄂州江夏(今湖北武昌),李白悠游三国故地赤壁,又兴致勃勃地登览了久负盛名的黄鹤楼——江南四大名楼之一,李白早已心向往之。

站在黄鹤楼头,凭栏远眺,眼前是无限江山,莽莽苍苍,浩阔无际。李白诗兴大发,拿起笔就想题诗一首,忽见壁上有诗,名曰《黄鹤楼》,署名崔颢。“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一气读罢,李白已没了题诗的兴致,当即搁笔而去。有人不知趣,问他为何搁笔。李白只轻声丢下一句: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崔颢的《黄鹤楼》是一首古风体律诗,“以古入律”,歌味十足。严羽在《沧浪诗话》中评价说:“唐人七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今人权衡再三,杜甫《登高》为唐人七律成就最高的呼声更甚。谁高谁低,各得千秋。若要所有人心服口服一致认同崔颢、杜甫的诗谁一谁二,真还是一件难事。

不过,崔颢的诗呼声如此之高,离不开李白“搁笔”传说的加持。

逗留江夏,穿行鱼市里巷,李白一样留心当地民歌。走访其间,走近江夏商妇,李白耐心倾听她们自述故事,感其不幸遭遇,叹其悲苦命运,她们的生存之状,成了李白心中的难释之痛。李白甘为她们代言,为她们书写心声,为她们鸣不平,遂自创乐府新词《江夏行》:“……一种为人妻,独自多悲凄。对镜便垂泪,逢人只欲啼。不如轻薄儿,旦暮长相随。悔作商人妇,青春长别离。如今正好同欢乐,君去容华谁得知。”做了商人之妇,似是坐享其成,实则现实残酷:青春为别离殉葬,容华为离恨凋零,福从何来?

离开江夏,行进间,李白作《江上寄巴东故人》。那位常在梦中穿行的故人,眼下音讯阻隔,不知近情。念想之间,李白不觉乡情盈溢,伤情满纸。心头尚未放下巴东故人,李白新结识了来自蜀中、远去吴越的僧人行融,行舟交错之间,作《赠僧行融》:

行融亦俊发,吾知有英骨。海若不隐珠,骊龙吐明月。大海乘虚舟,随波任安流。赋诗旃檀阁,纵酒鹦鹉洲。待我适东越,相携上白楼。

李白将行融同峨眉山的怀一法师相提并论。

李白漫游在峨眉山时,已闻行融大名,深知行融才华横溢,身怀英骨,必如骊龙吐珠。他想:自己有朝一日东游吴越,定与行融一道同登高楼,一览胜景。相会的时间太短,各有各的行程,诗的结尾处,李白单方面就约定了再聚之期。这似乎成了李白此后写别离诗的“例行程式”。能不能再会,谁也没真正放在心上。

江湖浩渺,能够遇上一次,已算得天赐的幸运!

谁要是较真,依约践行,多半会空付深情。不是对方不够朋友,实是时势难料、命运难控、由不得自己!更何况,音讯不畅,还有天灾人祸、不测风云!

行融见李白不仅有天纵之才,还风流率真,极重情义,就向李白介绍了隐居襄阳的孟浩然。孟浩然长李白十二岁,早已诗名满天下。听罢,李白立刻心生仰慕,渴望早日拜会这位名扬诗坛的前辈。

远处还有更美的风景。风正帆悬,逐波而进,抵达浔阳。庐山在望,风光殊异。李白弃舟登临,御风而进,循瀑而上。凌峰环视,庐山胜景,尽收眼底。李白眼目一新,顿时胸襟浩阔,壮怀激荡,随口即得《望庐山瀑布二首》:

其一

西登香炉峰,南见瀑布水。挂流三百丈,喷壑数十里。欻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初惊河汉落,半洒云天里。仰观势转雄,壮哉造化功。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空。空中乱潈射,左右洗青壁。飞珠散轻霞,流沫沸穹石。而我乐名山,对之心益闲。无论漱琼液,还得洗尘颜。且谐宿所好,永愿辞人间。

其二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远望香炉峰,云遮雾罩,甚是奇幻。大瀑布垂天而降,声势壮伟,地动山摇,山鸣谷应。初见庐山,瞬间引发了李白的万丈诗情。诗思飞纵,奔腾不羁,一如眼前的飞瀑一般。“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空。”面对此景,李白即生非分之想:“且谐宿所好,永愿辞人间。”这里不是人间,这里是天上仙境。李白“乐名山”,竟奢望心安理得地长居于此。

有感而发,虽非此刻即想达成,足见庐山景色的神奇魅力。

尤其第二首,壮山壮水,更见壮景壮怀,历万古而不衰。李白诗思如瀑,天地遥距,转瞬之间即被他的想象拉扯到一起,让庐山的一道飞瀑顶天立地,倏忽冲破时空边界,消弭天地落差,直接完成天地对话。只见飞天悬瀑,银河垂地,让人顿生绝地凌天的豪气,跟李白一样有了天地无边、银汉无界的宇宙意识。

紫烟蒸腾,银瀑悬空。李白诗兴遄飞,情难阻遏,接着又作《望庐山五老峰》:“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松。”仰望五老峰,犹如青天削出的一颗金芙蓉,正恣情盛开,傲望苍穹。这是真正的天地造化,鬼斧神工,令人感叹,引人遐思。随即,李白俯瞰九江景色,青山伏卧,大江奔流,尽收眼底,更觉庐山破云凌空、睥睨万类的壮美。李白漫想即生:一旦了却尘愿,就到这里食甘露,“巢云松”,俯仰天地,闲看日月,无论春秋,打发余生。

当不得真,李白这一时之想,纯粹是作诗的应景之需。

江山胜景,早留下了文明的足迹。很多先贤在这里留下不灭的印迹,在中国文化的地理版图上一次次叠加,浓重地标示出庐山独树一帜的海拔高度。太史公司马迁在《河渠书》中写道:“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陶渊明曾隐居庐山南麓二十余年,葬于庐山的阳山之北。谢灵运在此作《登庐山绝顶望诸峤》,留下了“昼夜蔽日月,冬夏共霜雪”的妙句。此后,李白又四次登览庐山,写下诗歌四十余首,为庐山胜景更添绝世诗篇。

江山胜境收留了一群群满腹经纶、饱经沧桑的文人士子,滋养了一个个绝世卓异的伟大灵魂。

赏胜景,觅圣迹,品前贤诗文,甚为快意,这一切,仍留不住李白的脚步。

经东林寺,李白来到浔阳江边的灌婴井,泛舟彭蠡湖(鄱阳湖),吟诗感怀,寄赠诗友,作《下寻阳城泛彭蠡寄黄判官》。彭蠡湖雨霁云敛,庐山胜景倒映于湖,美不胜收。此刻,友人不在身边,却可以神思相结、共对美景。李白情思翻滚,犹如眼前彭蠡湖的浩渺之水,澎湃激荡,奔腾不息。

李白的行程又回到长江主线。忽而江东,忽而江西,沿江而下,一路游去。所谓“江东”“江西”,即是江东之人望长江在西,谓之江西。反之就是江东。这一段长江曾为楚国故地,故称“楚江”。一个“楚”字,让李白立刻想起此地兴衰更迭、风起云涌的沧桑过往。

没有深刻的历史观,怎有紧迫的现实感、强烈的济世愿?

继续东行,将至当涂,天门山突兀而出。天门山的奇特地貌、奇异景色催发了李白的万千诗情,一首《望天门山》诗如船下的长江水,冲决而出,喷薄不止: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天门山相对耸峙,长江水浩阔不羁。两岸青山,一片白帆,一轮红日,迎面而来,撞入眼帘,撞出了李白的豪迈之情。神思飞纵,仿佛凌步太空,不断变换着欣赏天门山的角度,留下了天门山动感十足、美不胜收的不同侧面。让人仿佛亲眼见识了天门山被不羁长江冲开、石破天惊的那一刻,在自然的山魂水魄中领略到诗歌气吞山河的力量。

这是专属于李白的豪迈。

天门山,更见证了李白雄阔壮伟的襟怀。

顺流而下,“孤帆”激进。急速迅捷,直奔金陵。其间,李白与来自蜀中的友人偶遇即别,作《江行寄远》:

刳木出吴楚,危槎百余尺。疾风吹片帆,日暮千里隔。别时酒犹在,已为异乡客。思君不可得,愁见江水碧。

酒!

李白第一次在诗中写到了酒。诗酒相伴由此始?

酒的融入、酒的浇灌、酒的催迫,李白的人生更加丰润瑰丽。

李白当时喝的是郢州名酒“富水春”,还是一般农家粗制的浊酒?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白开始了诗酒之旅。诗与酒,才与情,世与愿,行与果,经此猛然相遇,一路狂飙,一路暴烈,最终焚尽了李白的火热生命、天赐才情、笃定意志。李白管不了这些。李白只想在诗与酒的双重助推下尽情燃烧、全力释放。不计成本,不管后果。

这时,伴随饮酒,李白有了身为“异乡客”的漂泊之感。真切,又有些迷茫。旅途孤独,加重了李白对异乡巧遇乡人的特别情意。眼前,漫江碧水,犹似他流淌不尽的思念和忧愁。家人不可见,异乡陌生,乡愁泛滥,一如流不尽的漫江逝水,时而激越,时而低徊。在船下,在梦中,在诗里。

深秋,李白到了六朝古都金陵(今江苏南京)。历史上,三国吴、东晋、宋、齐、梁、陈在此建都,风水轮流转,盛衰兴废三百余年。此后,金陵就成了迁客骚人漫游、交会、凭吊之地。隋起,金陵受到朝廷贬抑,至尊地位慢慢削弱。

尽管如此,古都金陵仍是达官贵人的聚集地。行卷是大唐盛行的一种结交权贵的方式。一般尚未出道出名、还没参加科考又准备科考入仕的士子,多通过这种方式结交达官贵人和当年的考官。李白不参加科考,他想通过行卷谒见权臣要员,求人举荐,进而入仕为官。李白叩遍朱门大户,没有人搭理他。原来,这些显贵都忙着筹备唐玄宗的泰山封禅大典,生怕自己少露了脸。对李白这样一个外地来的、名文不彰的过客,自是没打上眼。

无人理睬,总不能闲着。在这个陌生的繁华城市,李白还只是一个刚刚赶到的外来人、漂泊者。这里还没有人认识他,更没有人了解他的绝世才华、知晓他的非凡志向。如此下去,同其他的外来人、漂泊者一样,他又将是一个不留下一点痕迹的匆匆过客。

李白不想成为这样的过客。他纵情金陵的山水名胜,游走市井里巷,混迹渔商贩夫,穿梭青楼酒肆。貌似人间逍遥客,实则闹市落寞人。李白想,必须先弄出点动静,让大家尽快认识他、知晓他,有了声名,再干谒寻荐,或许会好些,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收获。

古都金陵,山形地貌,人文胜迹,雄才骏驰。眼前,物是人非,胜概不再,尽显沧桑衰颓之态。这一切不仅没让李白颓废丧气,反倒激发了他的不羁诗情,欣然作《登瓦官阁》。“山空霸气灭,地古寒阴生。”这是李白的世势兴衰、人事代谢之叹。还不尽兴,又作《金陵望汉江》,李白写道:“汉江回万里,派作九龙盘。横溃豁中国,崔嵬飞迅湍。”长江直下东海,水势浩瀚,气势滔天,李白反用“任公子东海钓巨鱼”这个典故,激情表达他“喻言江汉宁静,地无巨寇,则王者之征伐可除也”的政治理想。用典自然,文辞闳肆,气势磅礴。激情催发,诗思纵横,乘兴挥毫,李白又写下了《金陵城西楼月下吟》:

金陵夜寂凉风发,独上高楼望吴越。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月下沉吟久不归,古来相接眼中稀。解道澄江净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

月夜。李白登上金陵城西楼。举目四望,只见夜空澄净,古城默卧,江声寂寞。这时,凉风忽起,远眺吴越,景色清澈静凉。倏忽间,万千悲苦汇集于胸,知音稀少,怅恨于心,他不愿就此归去。李白借南齐诗人谢朓的诗句道出了眼前景、心中情、胸中意。对古人的崇敬、追慕,寓于苍茫、悲凉、沉郁的景物,此时,李白更加孤单落寞。

江山胜景给了李白澎湃的壮阔之思,进一步激发了他加快追寻高远理想的步伐。同时,李白又生发出了历史的盛衰之慨、人生的失落之悲。身为文人士子,李白的责任感更加强烈,由此催发出万千忧思。

李白一头扎进酒肆歌楼,第一次零距离细品江南的吴侬软语,第一次体验到了吴越民歌的媚劲与娇情。歌饮之余,李白还静听了六朝乐府民歌《西曲歌》《吴声歌》,汲取特有的地域元素,写出了《白纻辞三首》等诗,吴越民歌,音韵清甜,气韵悠扬,洋溢不止。寄身世俗,行走民间,李白再次真切体验到蜗居社会最下层者的艰危生活、朴素情感。这时,李白心里的世俗情怀勃然而发,澎湃而行。

李白时时想着干谒金陵的达官显贵。无奈,这些人整天都在疯忙着筹备唐玄宗的泰山封禅大典,稍有空闲,他们就诗酒歌宴,大肆享受盛世红利,没有谁有闲心搭理他。见过面的,他们都以封禅重任在身为借口,把李白这类远道而来登门求荐的白衣书生一推了事。

金陵,权贵多,像李白这样寻找机会、渴望出人头地的布衣士子更多。于金陵这样的帝王之都、繁华之地,于这些帝国的官员,李白仅是一个来自偏远蜀地的无名之辈,毫不起眼,更难引发他们为朝廷举荐良才、提携后生的兴趣。这些权贵眼里,李白太过陌生、声名全无,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贫富穷达隔着不可逾越的天堑,阻断了他们的交往路径。

李白很失落,他成了孙楚酒楼的常客,当地名酒“金陵春”成了他消愁解闷的最爱。每次光临,他都千金一掷,豪饮狂歌,一醉方休。慢慢地,他的身边聚集了一些地方名流,更多的,则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浪荡子,围着他蹭吃蹭喝。这些人常伴李白左右,前拥后簇,吆五喝六地往来于金陵的歌楼酒肆。李白很享受这样的阵势、这样的时光,既风光又快活。关键是,一掷千金、一倾千杯之后,他一张口,才露出他的绝活,滔滔不绝地喷出锦绣诗章,字句惊人,篇章骇俗。每遇失意落魄的文人士子,即生怜悯之心,他都毫不犹豫地慷慨解囊,救人于急难。李白的种种非常之举,惊煞众人,他的诗名酒誉在金陵的坊间里巷迅速传开。说者津津有味,神乎其神。听者痴痴迷迷,口口称奇。有关李白的种种传闻,犹如四溢的酒香,随风飘散,无孔不入。瞬间,就醉了整个金陵。一提起李白,人们就知道他是西蜀才子,他有用之不竭的金银之财,更是无人能敌的天纵之才。喝酒豪横,写诗更是张口即来,一不小心,随口吐出的就是千古绝唱。

秦淮河上,江湖浪波,歌楼酒馆,轩榭画舫,留下了李白潇洒的身影、放浪的笑声,更有仰天长啸、惊世狂歌,就狂出了《对酒》《金陵白杨十字巷》《金陵三首》这样风雅与风流并举的绯色诗篇。

在《白纻辞三首》其三中,李白第一次写他饮酒得“醉”:

吴刀剪彩缝舞衣,明妆丽服夺春晖,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稀。激楚结风醉忘归,高堂月落烛已微,玉钗挂缨君莫违。

“写一位美丽的歌妓,歌舞至夜深人静时,情绪激动,歌舞节拍急迫迅疾,加之月落烛微,便与听者相拥一起,难舍难分。”李白说,舞者的装束之明丽、神采之飞扬有着“倾城”的质地,是尘世之“稀”。舞者的舞姿之美在急促迅疾的节奏变化中很快达到高潮,令观者“醉”而“忘归”。故事就此直奔高潮:舞者与观者,你来我往,频频互动,两情相悦。听者陶醉于舞者的精彩舞技、美妙歌声,以至于窗外明月沉落,室内烛光转微。听者忽视了时间疾逝,忘记了及时归去。最后,舞者与观者紧紧地拥在一起,难舍难分。

诗写得身在其境,将“现场感”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个观者是不是李白本人呢?《白纻辞三首》其二写道:“郢中白雪且莫吟,子夜吴歌动君心。”去了就不愿走,闹腾到了子夜,就更迈不开步、更不忍离开了。《金陵三首》其一也说:“醉客回桡去,吴歌且自欢。”李白说得太明白了:“吴歌”之媚,让人无以自持。或歌或醉,醉了,就忘了及时归去,都是“吴歌”惹的祸。

这是一则香艳四溢的寻欢记录,是李白金陵之游的即时写真。诗歌成了他最便捷、最直接的行走日记,保真了事件原有的鲜度。读来活色生香,历历在目。

不是酒醉,而是因人因舞,更因在金陵的醉心“艳遇”。

这一“醉”,醉得不轻。李白醉得出手更加阔绰,醉得更加汪洋恣肆。醉得满金陵的风流雅士,连同纨绔子弟、酒楼歌伎都知道了他这个西蜀僻壤来的豪横金主、风流才子,都想找个理由与他同桌共饮、放纵一醉。

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六朝古都,李白很快有了特响亮的声名。

金主,还是才子,都让人难以拒而远之。

何况,这两样,李白竟一人独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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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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