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樵哥

朱元亮

樵哥,本名周谦,笔名谦人,小我十岁,今年七十有七。我们的老家都在区望城茶亭镇,因这一层乡土渊源,他总唤我一声“老老乡”。

十年前,因一位朋友相邀赴一聚会,我与他偶然相识。自此,一段平淡却深刻的情谊悄然生根,至今已悠悠十载。

樵哥原是长沙市天心区园林管理局的园林专家,湘江风光带的提质改造工程便出自他的手笔,省内外许多园林项目也都曾留下他的足迹。他对园林艺术的见识,令我由衷钦佩。前年同车经过韶山南路,我见绿化带落果满地,不识何物,他只瞥一眼便道:“无患子。”见我疑惑,又从容解释:“又叫肥皂果,像皂角一样可以泡水洗衣。”我大为惊讶——平日里常见草木纷呈,我却多半叫不上名字。

他笑着教我:“拿手机拍张照,点一下搜索,便知根底。”我后来照做,果然识得了许多花木,还将这方法传予友人,大家皆称受益。

近些年来,樵哥将满腔热忱投入天下第一难事——主修他们苞佳园周氏族谱。历时三载有余,从建立组织、开会协商,到亲自奔走全国各地寻亲访迹,再到整理编纂、审校定稿,直至最终召开圆谱庆典,无不是他一手操持。其中所耗费的心血,远非金钱可以衡量。圆谱之后,他还不辞辛劳,亲自携七修族谱专程送往北京、江西、湖北及本省各地宗亲手中。这般不遗余力,皆因他心中有一份对根源的敬畏、对血脉的深情。

樵哥五短身材,方脸浓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常年在户外工作,使他肤色呈健康的古铜。他平日话不多,可一谈起园林便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在每天的微信朋友圈中都“送你花花”的花卉知识链,专业之中透着一份朴实的热情。

自相识以来,他待我如兄长,体贴周到。退休后他养成去火宫殿喝早茶的习惯,便常邀我同往。他从书院路杏花园步行而至,每日一大肉包、一碗猪血汤,雷打不动,逍遥如仙。他总盼我也能享受这份闲适。其实我并无早茶习惯,从家中出发最快也需四五十分钟,但我从不推拒——因他诚心相邀,我更愿以诚相报。

记得一个寒冬清晨,他照例来电,我如约赶去。行至黄兴路,地结薄冰,人迹寥寥,到了才发觉记错日期,早来了一天。我便将错就错,自买七个包子带回家与亲人分享。次日再见说起此事,他连连笑道“是我害了你”,眼中却是暖意。这份交情,早已超出茶点之趣,尽是两心相照的坦然。

这些年来,樵哥带我走过许多地方:都正街、县正街、太平街、解放西路是信步而游;也曾驾车远行,访望城铜官、靖港古镇、书堂山、郭亮故居、周家老屋,还有我们茶亭镇的惜字塔。他从不计较油费开销,只在意同行之乐。

最让我感念的,是今年四月他驾车带我去往洞庭湖边的安乡县——那是我近七十年前参加工作的地方,是我心头萦绕多年的旧梦。樵哥默默安排,事先托亲友找到我当年指导员的儿子常鲁宁,免去我奔波寻人之苦。细致如此,令我动容。

樵哥亦有请我相助之时,例如帮他拍摄修族谱的影像。我欣然应允,三次前往他老家录制,他每次皆以礼相待。反观我自己,却几乎未曾备礼相赠,首次登门更是两手空空——现在想来,犹觉惭愧。

他家住书院路杏花园宝塔山顶,独门小楼,自成一格。精巧园林,清雅别致,植有红梅、腊梅、苏铁、粉竹,青松迎宾,水池鱼戏。门上春联尤为特别,是他自拟句,由2009年在清水塘结识的武汉书法家高先生挥毫。更难得的是,每年联尾字皆作来年联首字,诗意绵延、匠心独运。例如癸卯旧联:

欣然不尽,虎口余生蒙祖德; 乐甚无穷,兔毫着彩绘家乘。

甲申新年便续:

乘青龙辞旧岁,朝夕竭力修族谱; 骑彩凤接新春,耄耋丹心振家声。

可见他非但专业精湛,更懂得将日子过出文韵与温馨。

他也曾历经生死之劫。新冠蔓延时,他双肺全白,病情危重。单位同事甚至备好了追悼词,而邵东朋友从广州星夜送来万元一枚的特效药,终将他从死神手中抢回。此事让我深悟:朋友多一个,便多一分力量;人间温情,往往是绝处逢生的舟筏。

转眼相交十年,情谊未曾随岁月消减,反愈醇厚。近日他从宁乡避暑返长,来我家拷贝资料,我方惊觉——原来我们已相识整十载。

这十年,我从与他初识,至渐渐相知,最终只在心底落下这样一句: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也是一个真心的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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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8-26

标签:美文   老乡   望城   园林   族谱   茶亭   早茶   安乡县   相识   杏花   猪血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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