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就快到了，茶饼里的月亮

中秋一到，月亮就像被谁轻轻按了开关，啪地一下亮起来。这时候，我总会想起家里那块老茶饼——圆得像月亮，硬得像乡愁。

做茶饼跟做月饼其实差不多：都得把好东西攒起来，压成一个圆。春天的茶叶摘下来，杀青、揉捻、蒸软了，最后用石磨压成饼。压的时候，师傅说要把力气用匀，像把一年的念想都按进去。月饼不也是这样？豆沙、莲蓉、五仁，统统包进面皮里，压出花纹，就成了团圆的模样。

拆开茶饼的棉纸，哗啦一声，像拆信。陈年的普洱散出木香，带着点土腥气，闻着就像回到小时候——外婆把月饼藏在柜子里，每天只许我闻闻味。现在我自己撬茶饼，茶针插进去，轻轻一撬，"咔"，茶叶碎成小块，像拆月饼时掉下来的酥皮。

开水冲下去，茶饼醒了。第一泡颜色浅，像月亮刚爬上天；第二泡浓了些，像月亮爬过树梢；喝到第五泡，茶汤红得发亮，这时候月亮正好挂在窗外，跟我对视。月饼甜得发腻，茶汤苦得正好，一甜一苦，凑成完整的中秋。

突然想起苏轼。他写"但愿人长久"的时候，案头没准就放着茶饼——那时候的人喝茶，都压成饼。千年前的月光照着他，也照着我。月亮不老，茶饼越陈越香，只有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今晚的茶喝到没味了，月亮也爬到天顶。我把最后一块月饼掰碎，扔进壶里，看它在茶汤里慢慢化开。甜腻的月饼遇见苦涩的茶，突然就变得温柔起来。

明年中秋，这块茶饼会更香。月亮还是这个月亮，就像家里的灯永远亮在同一个位置。我们一年年地老，它就一年年地圆，把新长的皱纹都照得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