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飘窗，谁慰忧伤

空庭落木黄，寒声透薄裳。

旧梦随云散，谁与慰离肠。——题记

檐角的风铃又开始絮语，带着几分凉意，七分寥落，风穿过半开的窗棂时，竟卷走了案头最后一点夏末的余温，只留下素笺上未干的墨痕，在微凉的空气里洇出一片浅淡的愁。

一个人的时候，常喜欢在这样的黄昏独坐廊下，看西天的云霞被晚风揉碎，从橘红染成绛紫，再慢慢沉进黛色的暮色里，阶前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叶脉间还残留着盛夏的纹路，却早已失了鲜活的绿，枯脆得一碰就碎——像极了那些被时光磨旧的过往，明明还记得初见时的热烈，伸手去握，却只剩满掌细碎的凉。

想起去年今日，也是这样的秋，那时院中的桂树正开得繁盛，你折了一枝递到我面前，说这花香能腌进酒里，留到寒冬再喝，便像留住了一整个秋天的暖，我们就坐在这廊下，就着月光温酒，听你讲远方的山川，讲未写完的诗行。

你说等枫叶红透，要带我去山径深处看漫山火烈，可后来枫叶红了又落，山径上只留下我独自踩过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叹息。

如今桂树依旧，只是再无折花人，风过时，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铺成一层薄薄的金，却再也腌不透新酿的酒，我试着按你说的方法温酒，酒气氤氲间，竟分不清是酒香还是花香，情不自禁泪湿眼眶，案上的旧书还摊在去年那一页，夹着的枫叶早已褪成褐黄，指尖拂过叶尖的褶皱，仿佛还能触到你当时指尖的温度，转瞬却只剩冰凉。

夜里的风更凉了，裹着露气钻进衣领，让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我起身去关窗，却见窗玻璃上凝了一层薄雾，模糊了窗外的夜色，也模糊了眼底的湿意，曾以为有些时光会像院中的常青藤，永远攀附在记忆的墙上，可原来秋霜一降，连最坚韧的藤蔓也会枯萎，那些说过的话，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都成了掌心里握不住的沙，风一吹，就散了。

我常常想，若此刻有个人坐在身边就好了，不必说太多话，只需陪我看一场秋夜的月，听一阵风吹过树叶的声，或是在我沉默时，递一杯温热的茶，可空荡的廊下，只有我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与满地落叶相依，秋凉如许，过往如潮，这满心的忧伤，究竟要等谁来安慰？

或许，这世间的离别本就是寻常，就像秋叶总要离开枝头，流水总要奔向远方，有些人来了又走，不过是为了教会我们，如何在孤独的凉夜里，自己捂热一杯酒，自己撑起一片天，只是今夜的风太凉，回忆太沉，我还是忍不住想问：远方的你，是否也在某个秋凉的黄昏，想起过曾经并肩看桂花开的时光？是否也有一段无人慰藉的忧伤，藏在晚风里，吹不散，也忘不掉的惆怅……

夜渐深，霜渐重，我拢了拢身上的薄衫，将满院秋凉与满心过往，都揉进这寂静的夜里，或许明天太阳升起时，风会暖一点，叶会落得慢一点，而那些无处安放的忧伤，也会在晨光里，悄悄淡一点，只是此刻，这秋凉依旧，这过往依旧，谁来慰我，这一夜清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