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钩沉:日寇陷金寨,桂系演闹剧

引子

#本文摘自《金寨文史》第二辑(1985年8月),作者吕绍钧、江放菴,原标题《日寇陷金寨》

金寨茅坪村“万人坑”

正文

近溯抗战烽火,日寇犯大别山何止一次,然而敌人第一回合並未得逞,也就被人遗忘。为便于读者了解这一史实,本文略交待这桩来龙。

一九三八年秋,敌人陷皖西六安、霍山及霍邱等县,豫南、鄂东也相继不保,桂系被迫撤退到大别山腹地金家寨一带。冬季敌人企图趁势全歼第五战区二十一集团军,打通大别山通向武汉的间道。

敌人气势汹汹,兵分三路,正面从六安沿六立公路至立煌与六安交界的独山镇,右翼霍邱敌人已到达叶家集,正准备溯史河面上。霍山左翼敌人约七八百人自东界岭进犯,误走六万寨乌龟峡绝地,被保安团凭险阻击,敌伤亡较重,狼狈退回。由于霍山失利,敌人取消进攻计划,将正面和右翼撤回。自兹后,侵据安徽方面的敌人兼受其他方面原因,没有胆略再问津大别山。桂系得微天幸,偏安金寨一时,最终免不了一九四三年的厄运!

讳言寇至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中旬,金寨的“路透”电就在互相广播:“敌人调遣兵力到鄂东,有入侵大别山的倾向。”但官方却假装镇静,从省府各机关及市面动态看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迹象。三十一日,省府照例于元旦开庆祝大会,晚上举行提灯游行。

元旦早晨,从市面到飞机场(当时的大会场)途中的彩色标语里夹杂着白纸报丧条子“不准造谣,造谣者杀无赦!”后面署“警备司令部”。这种刺目的字样,在那个时代是司空见惯的不祥征兆,反正有人要遭瘟。

当时安徽省主席兼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的李品仙去西安参观胡宗南的一套“抗战防共”设施,庆祝大会由副司令张义纯主持。他从容背诵台词,滔滔不绝“抗战建国”,直到煞尾才涉及日寇动态方面。大概有意地轻描淡写,把声调压得很低:“近来鄂东敌人有蠢动迹象,这是日寇的故技——装模作样。大别山虽不是铜墙铁壁,决不会让敌人轻易进来,真要来的话,叫他填大别山的沟壑……”。下面人从逐渐骚动起来,主席台上也不再那么严肃,可能是会场高度寂静,有人听到炮声的缘故。省党部书记杨绩荪还未捞到阐扬宏论的机会,台下各单位就纷纷自动离开会场,嗅觉不灵的人,还懵然不知是回什么事。

空城真象

抗战初期,桂系在大别山布防比较合乎当时战略需要。

二十一集团军直辖四个军,分驻四方:第七军屯六安西南的独山镇;四十八军扎在霍山南的深沟埠;三十九师扼守罗田北面的滕家堡(今名胜利);八十四军巡逻于商城、固始之间。对大别山核心——金寨形成拱卫形势,纵然是银样腊枪头,总有些气派。

抗日战争后期,整个战局发生变化。由于日寇狂安向东南亚进军,战线拉得过长,兵力不足,只能扼守交通点线;再是新四军在大江南北、江淮两岸开辟了大片根据地,迫使敌人处于首尾不能相顾的被动局面。桂系集团对此不仅产生轻敌思想,还祸起萧墙,不惜把自己的实力向新四军游击地带推进。二十一集团军下而的四个军部虽未挪动,但主要兵力是指向皖境新四军二师、七师防地和鄂东的新四军五师防地。尽管金寨是战时的安徽省会,桂系安身立命之地,城区虽然军政机关林立,而驻扎的实战部队,为数无几,几乎似无防的空城。

将军失措

敌人侵犯大别山,不仅桂系没有想到,确也出乎人们意料之外。从敌人连据守交通点线的兵力都不足,哪会瞩目大别山?再是为他劲敌的是长江中下游的新四军,而不是大别山桂系几个毛人,就是完全摧毁二十一集团军,对敌人来讲也是无足轻重的事。问题却出在这上面,敌人采取“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最重要的一环是敌人掌握桂系的动静,确知大别山的虚实,轻而易举来次武装旅行,为什么不可?纵然无关整个战局,总可吓唬下重庆,给自己打一针吗啡,以鼓低落的士气。

敌人虽拼凑了几千兵力,但又顾虑据点的空虚,所以意在速战速决,采取一系列避实就虚的策略。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中旬,敌人放出烟幕,调动兵力,摆出要打通平汉线的姿态。二十一集团军既获鄂东情报,又接到重庆指示,就深信不疑,还遵命把驻商城的八十四军调往平汉线堵击。至十二月中旬,敌人把兵力迅速向红安、罗田集结,有压向滕家堡、直捣松子关之趋势。

二十一集团军副司令张义纯虽然有些慌了手脚,但还是被敌人“明修栈道”所迷惑,产生了新的错觉:敌人决不可能飞越滕家堡,刘和鼎总可抵挡一阵。可是当他向四面八方调集援兵时,问题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八十四军莫树杰率师去平汉线;四十八军区寿年全部家当放在皖东和潜太;驻滕家堡的三十九军刘和鼎虽有部份兵力,但将面临大敌;仅第七军有个师驻六安,离金寨较近(二百三十华里),军长张淦却报称合肥大蜀山敌人已在蠢动,不能调援。

形势的危急,从外围调兵来援,虽非绝望,但“远水不能救近火”已成定局。将军只好走第二着棋,把警备团、保安团、县常备大队统统调去守第二道防线——松子关。

再说这三个部份拼凑在一块还不够一个团的兵力,二十九日在飞机场却表演了一次装璜门面虚张声势的防空演习后,三十日一早,突然调往松子关。这既无统一的指挥,谁愿先行挡头炮,免不了途中扯皮,只好大和尚使小和尚,县常备大队开路,警备团、保安团尾随在后。其实松子关并不是送死关,敌人并没有从此处经过。

三十、三十一日,将军的注意力还集中在滕家堡、松子关这一线。松子关确实重要,它不仅是南北交通要道,也是鄂东至金寨的通途要道,更是兵家必争之地,捻军优秀领袖龚德柱就战死于古关前。不怪保定出身的老军务,双眼直瞪着这个要塞,无奈敌人不来此攻坚。

三十日,敌人大张旗鼓压向滕家堡三十九军阵地,势有一触即发的可能。岂料当日夜晚,敌人竟不声不响插向僧塔寺(僧塔寺属罗田,在滕家堡之东)三十一日直达立、罗交界的瓮门关;另一股敌人由麻城境出动,经木梓店于一日抵立、麻交界的长岭关。

两路敌人入境,将军才觉中了敌人“声东击西”之计。一着失措,颓势无法挽回,不仅注定桂系的输局,也给大别山人民带来一场空前的浩劫。

愧对关山

由罗田入侵的东路之敌,是敌之主力部队。其兵种有:步兵、骑兵、炮兵,约四千人(包括伪军民夫),並有飞机配合。因山大飞机没派上用场。

敌人到达瓮门关,即发起猛烈攻击。瓮门关守军为保安第九团农学民部,有一个营的兵力,驻守距瓮门关三华里处关王庙山上,筑有防御工事。瓮门关又名崇义西关,坐南朝北,必须据关南面分水岭有利地形而守。农学民部总算顽强,与敌人激战四个多小时,直到阵地被摧毁撤出。

敌人进入瓮门关,没走前畈经燕子河达流波再插立、流公路,而是择捷径,向北横穿后畈,翻越摩天高峰四望岭。四望岭不仅高,而且陡,只有一条牛路可通,人能勉强攀登,马匹辎重不易通行。所以敌人花了一夜时间,才过得岭,进入泗洲河。泗洲河是一条长达十华里的狭窄深谷,西南尽头处为高大的石景山。在古木参天的石景山山脚下,隐蔽着桂系六个子弹库。这批军火,是抗日战争初期第五战区由湖北老河口运来的。运来时,经前畈绕道进入这个大山旯旮里,连当地人都不清楚这儿有军火库。敌人却异常熟悉,在两小时内,将六个子弹库的军火全部销毁。

事后二十一集团军总部派人来检查,发现黄氏祠子弹库大梁被震飞到山顶上,大家很惊奇。军火库主任说这个库贮存的是炮弹、地雷,所以威力大。元旦在飞机场隐约听到的炮声,可能是地雷炮弹的爆炸声。

敌人的行军昼夜兼程,夜晚借烧路边村庄照明。行军前面有一组人,大部份是穿黑衣服的敌伪汉奸,携有一本极为详细的地图,载有村庄小道,连路边的特征大树、土地庙都绘在上面。他们每走到一个岔路口,就打开地图对照,给后面的敌人做出前进路标。所以敌人通过深山大泽、茅草蹊径,能毫不迷失方向。

当然会奇怪敌人从何处获得这份详细地图?“立煌事变”后,关于敌人进攻得逞,传说纷纷,聊得有鼻子有眼睛:在十一集团军总部有个杂牌子张高参(即高级参谋,一般为少将军街),与桂籍当权者争夺京剧名演员张婉华,被李品仙革职。这个败类一忿之下,竟到武汉投了敌,把桂系在大别山的全部军事秘密泄露无遗。此人此事真假待考,但二十一集团军有卖国贼,是可以肯定的,就拿敌人炸毁六个子弹库一事,也可以证实。

从泗洲河到龙门石,由于连绵高山横亘,这三十华里的蹊径不是上陡岭,就得下溜石壁,可以说无一脚坦途。所以敌人虽于拂晓在泗洲河开拔,但先头到达龙门石的已是下午一点多了。尾队、马匹、辎重夜晚才到齐。敌人在龙门石将掳来的十余名群众押到河滩,用火活活烧死。龙门石店子一余姓妇女被敌人轮奸后,用刺刀捅死。天黑殿后的敌人把河边堆放的杉树及龙门石小店子烧着照明。敌人翻越马面山,插向西,直趋八河方向。

敌人不在火线上一般不开枪,抓住人用刺刀捅,抓不住,也不追赶。大概怕误了行军时间。由于这个原故,有些人还藉此得免于难。如果被建住很难活命。

敌人从龙门石经大别山产药盛地——抱儿山麓下到溪水纵横的上下八河。先头的敌人于元旦晚即到达下八河,等待后续到齐,已近午夜。敌人估计桂系会在公路边茅坪设防,故在此稍停作战斗准备。敌人于二日黎明前蹬过茅坪背后的西河,悄悄地扑向茅坪小街。

这一段蚕丛鸟道,虽不是吴承恩笔下的“八百里流沙河,亘古无行人”,但颇多军事上绝地天险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要塞,竟让敌人畅通无阻,肆意践踏,能不愧对关山,岂不是民族史上莫大耻辱。

血洗茅坪

茅坪位于旧六立公路,后滨西淠河,是流波至金寨中途一个小集镇。抗日战争时,因安徽省府迁来金寨,过往行人多在此食宿。

元旦晚上,茅坪小街住满了庐江、舒城两县解往金寨的壮丁和运输军用品的民夫及商贩,子夜时又从金寨奔来六位安徽学院的学生。饭店客满,这几位学子只好在街头学起周公来,坐以待旦。迎着启明星的弱光,几位野宿的学生朦胧中看到戴钢盔的向他们袭来。出于求生本能趋使,六人猛然跃起,从敌人剌刀空子中窜出。敌人怕惊动街内,没有理会这几个兔脱的,仍然端着刺刀向街内摸。

解送壮丁的,怕这些强行抓来的人逃跑,把他们关进几间坚固的房子里,外面放双岗。当敌人接近时,哨兵连声口令,见无人买帐,就稀哩哗啦放了几枪,打死、打伤敌数人。惹得敌人兽性发作,攘倒门岗,把二百八十四名壮丁拖出来,剥去衣服,全部用剌刀捅死,没有一个幸免。这群无人性的野兽仍未惬意,继之把搜出的民伕、群众、商贩数十人一并杀死。总共遇难的三百多人(一说四百余人)。历史见证物今尚在,茅坪公路上首的大坟冢,即二百八十四人埋骨处(殉难的群众和民夫不在此冢内)。当时他们的年龄二十出头,三十不足,谁不是春闺梦里人,该有几多人家哭声哀?

六位大学生算是幸运的,没遭劫数。其中流波镇的许贯之闪过敌人的刺刀,没跑几步就在公路边菜园篱笆内伏下,目击了敌人这场大屠杀。

敌人在茅坪停留时间很短,完成它的烧杀任务后,迅速上公路,向西行。这时天已微明,看得较真切:敌人身上及轿子、马匹全部披着白外套,成一路纵队,约三小时才走完。包括所抓民侠估计约有四千人,三百余匹马,轿子数乘,伤号抬子几十副。

壮烈阻击

张义纯在电话中喊破喉头调兵,来援的队伍却是杯水车薪。

独山第七军军部距金寨较近,如果走小路仅一百华里。张淦不得不应付差事,调拨在军部担任警卫的五一三团一个营和后接八十四军防务驻商城的五一七团两个营。五一三团团长萧湘汤带一个营于元旦下午赶到茅坪。这五一三团率一个营,在查儿岭、长冲岭一带布防。萧湘汤即通知在后面押运民夫的第八连当晚要到达柳树沟做好前沿警戒。萧湘汤仍率团本部和两个连赶到查儿岭头驻扎。他一住下就和总部通电话。总部告诉他,敌人可能从流波公路来犯,要他扼守住金寨东大门—一查儿岭,並说商城两个营已在途中,可以赶到,陆续会有援军来。

萧湘汤总有些放心不下,不断和总部通话,探问敌情。

八点钟,总部突然说情况有变化,敌人从张畈出龙门石,正向八河方向来,还不能判明敌人是否从下八河插茅坪公路或直接走下八河小路,出黄毛尖,要他注意。

萧湘汤神经过敏地认为敌人若从黄毛尖小路来,地形就不利于己,敌人居高临下,这就很难守。他抓过电话要总部,没有回声。他判断形势危急,总部已撤离金寨,无须在此卖命。八连是否撤?他考虑事后好向总部交待,决定牺牲这百多号人。

萧湘汤没有和八连取得联络,当晚九时,转移到查儿岭上面的黄毛尖,第二天撤到花石的东大山。

五一三团八连连长周铭接到团长命令后,将民、军用品安置好,迅速前进。他到乌鸡河口,天已傍晚,找老乡俞绍钧带路进入柳树沟,立即勘察地形,根据自己的兵力,布置好阵地。炊事兵端上晚餐,他也顾不上吃,去告诉柳树沟上上下下的老乡赶快疏散,免遭敌人的炮火。

茅坪距离乌鸡河仅五华里。敌人的前锋在二日上午六点钟就到达这个岔河口。敌人向西一望,高出云表的山峦横亘,公路跌入不见天日的沟槽内。地形的险峻,使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皇军,也不禁胆怯发悚,不敢冒然前进,派遣一个小队向沟内搜索。

当敌人搜索队进入柳树沟口子,伏在朴刀尖的八连右翼炮手沉不往气,没等敌人大股进入沟内就发炮。好的是一炮命中,打死敌人八名,马两匹,一头狼狗也四个爪子朝天。余下的敌人退回乌鸡河口。

八连右翼很快被发现,敌人马上集中火力把八连右翼压下去,让大股通过朴刀尖射程地带,冲向柳树店子。敌人没停留,一鼓作气向通往查儿岭的盘旋公路冲去。埋伏在公路转弯处的八连左翼从敌后侧发射出火力。敌人突然背后受袭击,猝不及防,跌跌滚滚退回柳树店子。

八连的阻击迫使敌乌鸡河指挥部重新布署进攻计划。敌人分一部份兵力,从乌鸡河口子插向石路岭,直接进攻陈冲二十一集团军总部,来牵制查儿岭,可对柳树沟的进攻业未放松。敌人把八连左翼封锁住,复冲上盘旋公路。敌人刚到坳口下,八连从正面响起机枪,飞出手榴弹,敌人被打得马仰人翻,血肉横飞,又坐回柳树店子。敌人仍然施出他的看家本领,集中火力猛轰,想摧毁守军火力,谁知这次竟然失灵,上面的机枪始终不哑。

敌人急于想通过这个狭窄地带,越过岭,就不惜代价数次硬拼,强攻皆未得逞。

敌人一瞅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多,还困在沟内,不能越雷池半步。从正面攻打已气馁,立即改变计划,测度山形,派一支轻武装攀登长冲岭,翻蜡烛尖,向查儿岭迂回。这时八连左翼想向正面连长靠拢,沿着山涧向查儿岭山腰运动。猛抬头一望,敌人已登上蜡烛尖,很快就能绕到背后,切断退路。八连左翼排长马上命班长把危急情况报告连长,要连长及时撤出。连长却镇定地说:“我的机枪不哑,有权不许敌人从此地通过。如果是活着撤出去,怎么对得起许多战死的兄弟?守一刻,是一刻,决心与阵地共存亡!”

连长接着命令他外甥(通讯员)和机枪射手,跟排长一阵撤出去,没有必要在此牺牲。他的外甥说:“大家都是从湖南一阵出来的,谁也无颜一个人活着回去,要拼,拼死在一块!那个不是男儿?”

敌人又发起了攻击,一阵机枪吼叫,湮没了一切,班长无法再喊话,只得噙着泪水离开。

天色昏暗下来,敌人迂回到盘旋公路上面的山上,看到吐出火舌的掩体,居高临下倾泻出一串串子弹,这挺机枪才失去威力。敌人登上岭头,南庄畈方向的援军才蹒跚而来。

原来总部在三十一日,就电令驻商城境的五一七团两个营来援金寨。这两个营到达金寨南溪,总部电令星夜赶到查儿岭,他们还算遵命的,于二日拂晓到达南庄畈。可是他们一看这个小街人光了,是个难得享乐的好机会,也就不管查儿岭方向激战的枪声,停止前进。带队的馋鬼李副团长吩咐儿郎们磨刀杀鸡宰猪,翻坛倒罐找酒,要来个醉卧沙场。等到酒足饭饱,太阳已太高了,磨磨蹭蹭向查儿岭方向挪步,醉眼惺忪还认为查儿岭是八连阵地,大胆无忧向上闯。前面一个排刚上到岭半腰,被敌人发觉。敌人居高临下,一阵机枪、小炮,打得醉鬼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全部报销。还好,后续的还在留利坪,见情况不妙,一溜烟跑回南庄畈。敌人也不追赶,沿着公路侵扰古碑冲。

再谈从石路岭进犯的敌人。石路岭这一带原来没有设防,一日晚上总部全部撤退时,张义纯在无可奈何中,要干训团、战干团组织学员保卫金寨。干训团的学员既没武器,也不具备军事知识,所以干训团教育长汪平不得已的应付差事,临撤时,留了几名胆大的学员作瞭望哨。战干团则不同,这一百多行伍出身的下级军官(战干团调训非军校出身染色),不仅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还以军人自负,自动组织起来要与敌人拼搏一场(战干团领导已撤走),伏在石路岭至陈冲道旁。

敌人在二日十一点,上到石路岭岭头,见无动静,就放松戒备,大摇大摆前进。战干团学员猛然跃出,掣出驳壳枪横扫,打得敌人还手不及,小炮派不上用,长枪顺不开手,稀哩哗啦滚下岭去,喘息了一会,重新组织兵力,用密集的机枪、排炮开路,复又冲上岭。相形见绌的是,战干团学员不仅没有远射程的武器,连教练时用的中正式步枪,也只有几支。再次接触,战干团学员被敌人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无法还击,纵然能还手,短枪够不上,伤亡达三十多人,不得不撤下去。不过时间上一辗转,已是下午四点钟,阻击敌人四个多小时未能前进。

多此一举

西路敌人约七八百人,于一日抵长岭关。关上守军仅区警队两个班,在关外设瞭望哨。哨兵看敌人来时,放了一枪,作为警报。敌人回了一炮,把关上岗棚抵掉,无阻碍地进入立煌县城。

敌人从长岭关经漆店——白果——牛食畈到李集已是二日夜。两把火烧掉李集、小茅坪,直向丁埠。丁埠保安团哨兵发现敌人来时,鸣了两枪报警,遂即让开。

很怪,敌人既没紧追保安团,也没走七邻到金寨的官道,而是由丁埠顺着河下,从五桂潭瞠河,经南石塘、拂手岭到曹畈。如果从地图上一看,就明白了,原来敌人这么一转,已溜到金寨北面,采取前后夹攻。其实无须多此一举,这时金寨恐怕会放枪的兵也选拔不出一个班。

各自撤退

日寇进攻的消息虽在大会上炸开了,但畏惧警备司令部的威严,人们还是勉强镇静了一天,未敢擅自疏散。

元旦晚上九点钟,二十一集团军参谋长黄荫楫率领总部人员撤退,省、县各机构及外籍商贾陆续离开金寨,奔到胡店、槐树湾,各自逃难。参谋长黄荫楫带领总部和省府向叶集方向撤。他意图走出安徽,打算由叶集经商城去找八十四军,能越过平汉线更好,否则向苏鲁军区靠,有一个军的老本还愁没官做。立煌县长杨思道明白,县级机构只能在县内转悠,离格出县境,连稀饭都喝不上,就向莲花山避难。外籍商人和省府眷属多为六、合人,经苏畈到麻埠奔故乡。去叶集路上的较多,途中形成巨大人流,二日在青峰岭头遭敌机轰炸,一百五十多人丧生,尸骸枕藉,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直到敌人去后,才有人来收殓尸体。

黄荫楫到了叶集地面还不想停蹄。他没考虑后台老板李白(李宗仁、白崇禧)费尽心机占有安徽,怎能让他轻易丢掉。他可能接到老板的电令,不得不在霍邱周集终止这场马拉松赛。

周集与李北圩比邻,省府一部份机构驻进这富丽堂皇的圩子。第九期于训生在此草草结业。

这次撤退,桂系集团内部有较大的分歧,症结是张义纯虽为桂系成员,但终是有名无实的半个广佬。所以在撤退中与桂籍人士不协调。不过张虽不能左右桂系的黄荫楫,但参谋长总不能指挥副司令,形成各行其是。

当然这位副司令指挥不当,调动失灵是事实。但他终归是安徽人,多少有些乡土观念;再是李品仙外出,他守土有责,事后如何交待?出于这种心情,尽管金寨方面全部撤出了,他还懒在陈冲总部住宅区,似乎要以身殉职。二日下午四时,战干团撤下来,此时既是关键时刻,也是考验他的时刻,可是他的“临大节而不辱”的勇气到底被儿女情长所征服,最后带着警卫人员顺响山寺山边溜胡家店。值得一提的,他没步黄荫楫的后尘,而是去独山搬兵。因第七军是四个军中实力最强的,距离金寨也接近。当然可以看出黄荫楫舍近求远意在抛弃金寨。虽然两者同为可耻,百步与五十步有甚区别,然张义纯还多少有点知耻,较有责任感。

嗅马后屁

从敌人的战略来看,两路钳形进攻金寨,以东路为正面主攻;西路人少,作为牵制桂系的兵力。

东路查儿岭进犯的敌人,于二日下午七点,由留利坪下来烧毁古碑冲街和安徽学院;由石路岭入侵之敌于二日五时左右到达陈冲,烧掉二十一集团军总部。二日夜晚东路两支敌人汇合进入金寨市区石稻场、包公祠一带,虽是深夜,敌人並未停止其暴行,把省府各机构及商业区付之一炬,其损失可为大矣。

离金寨三十多华里的莲花山,当晚尚能见到烛天的火光,金寨周围二、三十华里的地面如同白昼一样。从古碑冲到金寨老城街长这二十五华里的地面变成一片焦土。

西路敌人进来迟,于二日早晨由曹畈过来,渡史河到金寨老城街,与东路敌人汇合。

敌人在金寨稍事休整,撤出时仍分两路。西路敌过史河,经双河、铁冲去商城境;东路敌沿总部撤退路径,经叶集于元月十七日到潢川。

敌人撤出时,较进来缓慢,骚扰也较大,尤其西路敌沿途宰猪、剥牛、杀人、强奸无所不为。

原来二十九军刘和鼎在敌人侵犯前集结部份兵力于滕家堡准备与敌人接触一下。幸运的是敌人到眼皮下竟不光顾而去,当然刘也不会自找麻烦追击敌人,队伍安然不动。

由于刘的按兵不动,“立煌事变”后,幕后议论纷纭,说是张义纯能早日把三十九军调来,金寨可以免遭敌人践踏;也有替他分辩的,说张和刘虽同为合肥人,还是姑表兄弟,但他俩向来不睦,所以这次张调不动三十九军。这种说法是对当时形势不够了解。其实张义纯既不是不调三十九军,也不是调不动三十九军。关键是张义纯预料敌人会从滕家堡、松子关进攻金寨。直到老猫进了屋,他才知道敌人撇开他所恃无恐的三十九军防地。这时,就是急电三十九军回师救金寨,也无济于事。

张义纯调三十九军是他撤到独山与调七军的一个师的同时,电令刘和鼎收复金寨。

张义纯是二日撤到麻埠,三日到独山第七军军部。六安一个师六日才调至独山。七日张义纯和第七军军长张淦率领这个师从独山出发,是晚宿麻埠,八日沿旧六、立公路前进“收复”金寨。

刘和鼎接到副司令调令,纵然有私隙,无藉口,不敢玩

忽军令。所以刘也是在七日派他的妹婿孔师长带兵“收复”

金寨。孔经松子关,命原守松子关的县常备大队担任向导。

他们在八日下午赶到金寨,敌人已去,余火尚未烬。

从麻埠沿公路到金寨为一百二十五华里。张义纯八日从麻埠出发,走得快也得两天,所以比孔迟一天到金寨,反正两者都没嗅到马后屁。不过张义纯敢来嗅马后屁,比较起来还算有勇气的。象杂七、杂八的败类:警卫、警备、保安、五一三、五一七等团,“闻风丧胆”,可他们连风都没闻到,就跑得没有影子。有的溜向花石,有的登上海拔最高山。然而他们没有赔本,吃老百姓的,喝老百姓的,还拿老百姓的,做了半个月山大王才回到金寨。善后方案敌人去后不久,省府迁回金寨,要那么多办公住宅屋舍,时间上只可逾旬,不能过月。从别县征调物力、人力来不及,这灾难理所当然也落在立煌县人民头上。好在是搭草棚,虽不能一气呵成,但不要技术工匠,只要每户农民自备一切,去一名丁壮到金寨,田地荒芜也无关紧要。一个月后,李品仙兴致勃勃地回到金寨。他很有幸和李家北圩圩主李梦庚结宗家兄弟,捞了一把价值连城的古玩。金寨失守对他来说是赚钱的交易,不过使他伤脑筋的事还是有的。如何向上面结束“立煌失守”公案?若以长沙大火事件的方式来处理,到哪里借用三个人头?问题倒不是找不出失职的,而是难以圈定可以开刀的人。他一追查,临阵脱逃的团级军官有好几个,营级就不用说了,军、师级也有不受调遣的。怎么办?牵动局面太大,圈来圈去,拘捕了七个营级军官,另一名是增援不力的五一七团李副团长。哪知这位团长夫人有通天的关系,怎能不刀下留情,只好一律“立功赎罪”来了事。

事后个个官复原职,皆大欢喜,谁也不负“弃失金寨”的责任,只苦了大别山人民遭受一场不应有的飞灾横祸。

资料来源:

《金寨文史》第二辑(1985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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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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