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京大兴机场的航班显示屏每分钟刷新30条起降信息,当上海虹桥的商务客拎着登机箱小跑赶机,中国民航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热闹”——2025年航空人口突破4.7亿,旅客运输量冲击7.8亿人次。但另一个数字却像块冰锥,刺透这片热闹:14亿总人口中,仍有9.3亿人,从未踏足过机场安检口。这不是两个割裂的世界,而是同一个中国民航的两面:一面是“飞行自由”的普及,一面是“未飞群体”的沉默。9亿人的“飞行空白”,究竟是行业的包袱,还是藏着下一个十年的增长密钥?
在东部沿海城市,“飞行”早已是日常。上海人周末飞广州喝早茶,杭州人年假飞三亚潜水,北京白领一年飞30次出差是常态。民航局数据显示,仅北上广深四大机场,2024年旅客吞吐量就占全国总量的35%,相当于每天有近70万人从这里起飞。但在中西部的偏远县城,“坐飞机”仍是老人口中的“稀罕事”。
贵州荔波县的农民王大叔,今年58岁,一辈子没离开过省内。他家离最近的荔波机场有40公里,开车要1小时,“听说机票几百块,但去机场的车费、住宿费加起来,比坐大巴贵多了”。西藏那曲的牧民卓玛,离最近的拉萨贡嘎机场车程5小时,“村里老人说,坐飞机要‘过安检脱鞋’,我们穿藏袍不方便,还是坐火车踏实”。
这种差距藏在数据里:东部省份航空人口渗透率超60%,西部部分省份不足15%;城市居民中,近半数坐过飞机,农村居民这一比例不到10%。263座运输机场的分布图上,东部沿海密密麻麻,西部像撒了把芝麻——新疆166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只有21座机场,平均每8万平方公里才有一个;而江苏10万平方公里,却有9座机场,相当于每1万平方公里就有一个“飞行入口”。
9亿未飞者,不是“不想飞”,更多是“难飞”。他们的沉默,不是对飞行的拒绝,而是被距离、成本、认知筑起的高墙挡在了机场之外。
短短五年,中国航空人口从3.8亿跃升至4.7亿,新增的9000万人,是怎么“飞起来”的?答案藏在三个关键词里:基建、票价、心态。
基建是“翅膀”。2020年以来,民航局每年新增5-8座机场,从西藏林芝米林机场到四川稻城亚丁机场(海拔4411米,全球海拔最高),从新疆阿克苏温宿机场到贵州黔东南凯里黄平机场,这些“小而美”的支线机场,像毛细血管一样扎进偏远地区。林芝机场通航前,当地人去拉萨要坐两天大巴;通航后,1小时直达,票价最低400元,比大巴还便宜。2024年,全国支线机场旅客吞吐量占比提升至18%,正是这些“小机场”,让更多人第一次走进航站楼。
票价是“钥匙”。低成本航司早就把机票“打”成了“白菜价”:春秋航空从石家庄飞上海,淡季票价299元;九元航空广州飞贵阳,促销价349元,比高铁二等座还便宜100元。全服务航司也放下“身段”,南航“快乐飞”、东航“周末随心飞”,让普通人用千元预算就能“飞遍全国”。2024年,全国民航平均票价同比下降12%,部分短途航线票价已和高铁“肩并肩”。
心态是“催化剂”。十年前,朋友圈晒机票是“高端生活”的象征;现在,年轻人晒的是“早班机赶项目”的疲惫。飞行从“身份特权”变成“效率工具”,这种转变比数据更有说服力。成都大学生小李的第一次飞行,是为了赶去杭州看演唱会:“高铁要7小时,机票500元、2小时到,为啥不选飞机?”在她眼里,飞行和打车、坐地铁没区别,只是“更快的交通工具”。
要打动9亿未飞者,得先看清他们是谁。他们不是一个模糊的群体,而是三类清晰的“等待者”。
第一类是“地理受限者”:农村居民和偏远地区人口。全国5.1亿农村人口中,超过80%没坐过飞机。他们离最近的机场平均车程3小时以上,往返机场的时间和费用,比机票本身还高。云南昭通的果农老张,种的苹果要运到北京,“听说空运快,但机场在昆明,我拉着苹果坐6小时大巴到机场,运费比苹果还贵,不如走物流”。
第二类是“成本敏感者”:低收入群体。2024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9万元,而一次国内飞行的人均花费(含机票、交通、餐饮)约1500元,相当于低收入群体半个月的收入。“几百块机票不贵,但加上去机场的车费、请假扣的工资,就舍不得了”,在深圳打工的湖北农民工老周说,他宁愿坐12小时绿皮火车回家,“省下的钱够给孩子买台学习机”。
第三类是“认知滞后者”:年长人群。60岁以上人口中,没坐过飞机的比例超过70%。他们不是没钱,而是“不敢飞”:怕网上订票复杂,怕安检流程麻烦,怕高空颠簸。上海退休教师陈阿姨的女儿多次想带她飞三亚,“我看新闻说飞机要‘脱鞋安检’,我腿脚不好,万一摔了咋办?还是坐火车踏实”。
航空人口涨了,旅客运输量创了新高,航司却笑不出来。2024年,三大航(国航、东航、南航)合计净利润不足50亿元,而同期北京首都机场净利润超80亿元,机场、油企、租赁商赚得盆满钵满,航司却成了产业链的“薄利环节”。
成本是“紧箍咒”。航油成本占比超30%,2024年国际油价波动让航司多花了200亿元;飞机租赁费用每年增长5%,一架A320的月租金高达40万美元;机场起降费十年涨了40%,小机场单次起降费比大机场还贵——贵州荔波机场的起降费,是上海浦东机场的1.5倍。
高铁是“分流器”。4.5万公里高铁织成的“四小时经济圈”,让1000公里内的航线“节节败退”。京沪航线曾是“黄金航线”,2010年每天150班,2024年只剩80班,旅客中70%转投高铁;武汉到广州,高铁4小时、票价530元,飞机2小时、票价600元,多数人选前者,“高铁站在市中心,机场要提前2小时到,算下来时间差不多”。
航司陷入“两难”:想降价吸引9亿人,成本不允许;想涨价保利润,现有旅客会被高铁抢走。这种“甜蜜的负担”,倒逼行业必须找到新的破局点。
9亿未飞者不是“问题”,而是“机会”。要让他们“飞起来”,行业需要从“普及”转向“普惠”——不是让少数人“常飞”,而是让更多人“能飞”。
第一步是“把机场建到家门口”。“十四五”末,全国机场将接近270座,重点在中西部加密支线机场。云南计划2030年实现“市市有机场、县县通高速”,新疆要让80%的县域“1.5小时到机场”。更重要的是发展通用航空,用小型飞机连接支线机场和偏远乡镇,像“空中公交”一样,让牧民、农民“出门就能飞”。
第二步是“把票价压到地板上”。低成本航司要下沉市场,推出“99元机票”“无免费托运行李额”等简化服务,就像当年“拼多多”让农民用上智能手机一样,用低价打开下沉市场。全服务航司可以推出“乡村航线补贴票”,针对低收入群体定向降价,政府给予税费减免——毕竟,让更多人飞起来,比短期利润更有价值。
第三步是“让高铁和飞机‘手拉手’”。不是竞争,而是互补:1000公里内,高铁当“主角”;1000公里外,飞机当“主力”。比如西安到乌鲁木齐,高铁要12小时,飞机3小时,票价相近,旅客自然选飞机;而西安到郑州,高铁1.5小时,飞机1小时(加安检共3小时),旅客选高铁更划算。错位发展,才能让两者都“活好”。
第四步是“帮老人‘跨越数字鸿沟’”。机场可以设“老年人服务站”,帮老人打印登机牌、走爱心通道;航司可以推出“方言客服”“纸质机票”,让听不懂普通话、不会用手机的老人也能轻松坐飞机。毕竟,飞行的意义不是“追赶潮流”,而是“不让任何人掉队”。
当我们谈论“9亿人没坐过飞机”,不该只看到数字,更该看到背后的期待:偏远山区孩子想飞出去看看世界,农村老人想飞去找城里打工的孩子,低收入群体想体验“2小时到远方”的便捷。这些期待,不是奢侈的梦想,而是普通人对“更好生活”的朴素向往。
飞行从少数人的特权,变成多数人的日常,用了二十年;从“多数人”到“所有人”,可能需要下一个十年。这十年里,机场会更多,票价会更低,流程会更简单,直到有一天,贵州荔波的王大叔能坐着“空中公交”去北京看天安门,西藏那曲的卓玛能带着孩子飞上海看外滩,云南昭通的老张能用空运把苹果当天送到消费者手上。
那时,9亿人的“飞行空白”会被填满,而中国民航的答卷上,会写着两个字:“普惠”——让每个普通人,都能伸手摸到天空。这不是终点,而是飞行真正的意义。
更新时间:2025-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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