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 年的秋天,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县新店子公社小板申大队的村民们,像往常一样在河北岸的一处高地上忙碌着修造梯田。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即将开启一段尘封了近两千年的神秘历史。
那天,当锄头和铁锹在泥土中挖掘时,突然触碰到了一些异样的硬物。随着泥土被一点点清理,一块青灰色的条砖露了出来,接着,更多整齐排列的条砖呈现在村民眼前。村民们意识到,这下面可能隐藏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消息很快传开,引起了当地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
1972 至 1973 年间,当时的内蒙古自治区文物工作队(现称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迅速组织专业人员,奔赴现场对这座墓葬展开了发掘与清理工作。就这样,一座沉睡已久的东汉墓,缓缓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而这座墓,也成为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内蒙古地区发现的最为重要的东汉时期壁画墓。
墓葬外景
墓门与盗洞
这座汉墓坐落于呼和浩特市和林格尔县东南 40 公里处,地处黄河支流浑河北岸的高地上。高地两侧,有对称的双翼形山冈,远远望去,恰似展翅飞翔的凤凰。凤头前伸,直入河床,正好与河对岸凸起的黑红色山冈遥遥相对,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在古代,这样的风水宝地常被视为修建墓葬的绝佳之所,似乎预示着墓主人不凡的身份。
考古人员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墓葬周边的泥土,逐步勾勒出这座古墓的全貌。古墓全长 19.85 米,内部结构复杂,由墓道、墓门、前室、中室、后室及 3 个耳室组成,平面呈独特的双十字形。墓室以青灰色条砖平砌而成,顶部为穹隆顶,历经岁月侵蚀,依然保持着较为完整的形态。墓高 3.6 至 4 米,前、中、后室皆以方砖铺地,仔细观察,砖面上竟书写有 “子孙繁昌,富乐未央”8 个大字,这 8 个字承载着墓主人对后世子孙的美好期许,即便穿越千年,依然清晰可辨。
然而,当考古人员满怀期待地深入墓室内部时,却发现墓葬早年已惨遭盗掘。在前室券顶处,一个醒目的大型盗洞犹如一道丑陋的伤疤,揭示着这里曾遭受的劫难。墓内一片狼藉,随葬品大部分被盗走,余下的也已破碎成残片。棺木早已焚毁,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牙齿、椎骨、臂骨等尸骨,无声诉说着往昔的沧桑。
考古人员没有放弃,他们在这片废墟中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从破碎的陶器残片中,精心整理出了罐、鼎、案、尊、耳杯等文物 71 件。此外,还出土了残铜镜 1 件,虽镜面已残缺不全,但依然能从中瞥见当年的精致工艺;铁器 7 件,尽管锈迹斑斑,却也见证了岁月的磨砺;还有漆器残片若干,其细腻的纹理和精美的图案,让人不禁遥想它完整时的华丽模样。
正当大家为被盗的惨状感到惋惜时,一个重大的发现让所有人都为之振奋。“该墓葬最重要的收获是在墓壁及甬道两侧发现了大面积的壁画!” 一位考古人员兴奋地喊道。这些壁画宛如黑暗中的璀璨星辰,瞬间照亮了整个考古现场。壁画颜色鲜艳,仿佛刚刚绘制完成一般;画幅巨大,气势恢宏;内容丰富,令人目不暇接。经统计,共计 56 组,57 个画面,榜题 250 条,总面积达 100 余平方米。
全部壁画宛如一幅宏大的历史长卷,是一个相互联系的整体,着重展现了墓主人波澜壮阔的一生。围绕着墓主人主要的仕阶画面,还描绘了与之紧密相关的出行、幕府、人物故事、庄园生活、经史故事、忠孝祥瑞等丰富内容。
在《使持节护乌桓校尉出行图》中,浩浩荡荡的车乘队伍紧随墓主人左右。马匹膘肥体壮,昂首嘶鸣;车舆华丽精美,装饰考究。每一辆车的造型、每一个人物的神态,都刻画得栩栩如生,仿佛能听到车轮滚动的隆隆声和人群的嘈杂声,让人真切感受到当年出行时的威风与气派。透过这幅壁画,仿佛能看到那位鲜衣怒马的墓主人,正意气风发地行进在道路上,接受着众人的敬仰。
《护乌桓校尉幕府图》则呈现出气势恢宏的建筑群落,那便是墓主人的宅邸。幕府建筑高大雄伟,飞檐斗拱,庄重威严。门口守卫林立,各司其职;院内人来人往,忙碌有序。从这幅壁画中,不难想象出当年幕府中政务繁忙、运筹帷幄的场景,墓主人在这里发号施令,掌控着一方的局势。
《乐舞百戏图》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优美灵巧的汉代杂技表演令人眼花缭乱,杂耍艺人各显神通,有的表演飞弹,手中的弹丸如流星般穿梭;有的倒立拿大顶,身体如同一根笔直的柱子;还有的头顶大缸,稳健前行。一旁的乐师们则演奏着各种乐器,鼓瑟齐鸣,音乐悠扬。整个画面生动地展现了当时的娱乐场景,也从侧面反映出墓主人生活的富足与奢华。
那么,这位墓主人究竟是谁呢?这成为了考古人员心中亟待解开的谜团。在众多壁画和榜题的字里行间,考古人员开始寻找线索。
通过对壁画内容的深入研究以及与《后汉书》等史料的相互印证,专家们逐渐有了惊人的发现。壁画中多次出现的 “乌桓” 元素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护乌桓校尉中的 “乌桓” 指的是乌桓族,在东汉时期,乌桓部落与汉族统治者之间纷争不断。东汉建武二十五年(公元 49 年),辽西乌桓大人郝日率众归附汉王朝。为了加强对乌桓部落的管辖,光武帝刘秀于上谷宁城设置了乌桓校尉营府。而 “校尉” 则是一个军事职位的名称,在古代中国,校尉是军队中的高级军官,负责指挥和管理部队。
基于此,专家们进一步大胆推测,墓主人很可能是东汉末年的一位护乌桓校尉。其职责主要涵盖两个关键方面:一是管理乌桓族的军队,包括组织训练、调度部署等,确保军队的战斗力和纪律性;二是与乌桓族进行外交和谈判,维护与乌桓族的关系,保障边疆地区的和平与稳定。乌桓族与汉朝的关系对于边疆的稳定和安全至关重要,护乌桓校尉需要与乌桓族的首领进行频繁接触和深入交流,了解他们的需求和意愿,以便更好地维护双方的利益。
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考古专家们结合史料记载和壁画内容,对墓主人的生平事迹进行了详细的梳理,一个鲜活的人物形象逐渐清晰起来。
壁画宛如一部生动的史书,将墓主人的一生经历描绘得细致入微。他以 “举孝廉” 的方式踏上仕途,这在当时是一种重要的选拔人才的途径,意味着他在品德和才学方面都得到了乡里的认可。随后,他担任了郎这一官职,开始在官场崭露头角。之后,又担任西河长史,主要负责向已经归顺的南匈奴发放财物、赏赐。从壁画中可以看出,他在这个职位上做得井井有条,每一项工作都安排得细致周到,展现出了出色的管理能力和责任心。也正因如此,他得到了上级的赏识,升任行上郡属国都尉一职,开始监督后来归顺的北匈奴部落。在这个岗位上,他同样兢兢业业,为维护边疆地区的稳定做出了贡献。而他生前担任的最高官职是护乌桓校尉,成为了驻守一方的 “封疆大吏”。这是一个拥有赤节,佩带银印,秩比二千石的高级地方官,手握重权,肩负着重大的使命。
这座位于和林格尔县新店子镇的小板申东汉 “使持节护乌桓校尉” 壁画墓,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它是秦汉文化的主要标志性实物,生动地展现了秦汉时期的文化风貌和艺术成就。壁画中的建筑风格、服饰特点、礼仪制度等,都为研究秦汉文化提供了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它也是东汉庄园制度的真实再现。从壁画中的庄园图可以看到,墓主人的庄园规模宏大,山环水绕,景色宜人。庄园内不仅有大片的农田,农人在田间辛勤劳作,采用先进的 “二牛抬杠” 耕作方法,还有繁茂的桑园,女子们在园中采桑、沤麻,展现了当时发达的农业和手工业。同时,庄园中还饲养着大量的马、牛、羊、猪、鸡等家畜家禽,反映出畜牧业的繁荣。这些画面让我们对东汉时期的庄园经济和社会生活有了更为直观、深入的了解。
此外,这座壁画墓更是民族团结的重要历史见证。壁画中描绘了汉族与乌桓族、鲜卑族等少数民族和谐共处的场景,他们在经济、文化、生活等方面相互交流、相互融合。例如,在一些画面中可以看到少数民族人物身着胡服,与汉族官员一同参与活动,展现出民族之间的友好往来。这充分说明,在东汉时期,各民族之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联系,共同创造了灿烂的中华文化。
如今,这座东汉壁画墓已成为和林格尔县乃至内蒙古地区的文化瑰宝。它静静地诉说着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吸引着无数人前来探寻、研究。每当人们站在这些壁画前,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两千年前的东汉时期,亲身感受着墓主人的荣耀与辉煌,以及那个时代的风云变幻。这座古墓的发现,不仅为我们揭开了一段尘封的历史,更让我们深刻认识到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深厚根基和源远流长的文化传承。
更新时间:2025-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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