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看了不少近期的路透和采访,但赵文瑄出现在眼前时,还是没能将他与记忆中的模样对上号。他嘴唇周边围了一圈白色的胡子,头上是青灰色的短发,身着一件红色的拉夫劳伦T恤,正中印着RRL的logo——R的上半部分因鼓起的胸而扩大,两只脚被凸出的肚子拉长。他红光满面,讲话时胸腹有节奏起落,声如洪钟,看上去像一台经年作业的鼓风机持续轰鸣。他很爱笑,配上这身装束,仿佛在热带度假的圣诞老人。
我们的采访约在2025年6月中旬,赵文瑄刚过了65岁生日。距离他的银幕处女作、李安导演的《喜宴》(1993)上映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对于赵文瑄来说,进入演艺行业是一个意外,但一脚踏入后,他兢兢业业一直演了这么多年,直到60岁意外摔断腿,他才放下戏约,安心“躺平”。2024年,他出演莫言写的话剧《鳄鱼》,回归表演事业。
出道之初,赵文瑄倚仗长相获得了拍戏的机会、导演的青睐和观众的喜爱。出演《喜宴》,是因为剧组看到他实在好看,冒着风险定了这位零基础、零经验的素人来出演一位事业有成、但被父母催婚和传统观念折磨的男同志。电视剧《大明宫词》(2000)里,他饰演的薛绍对着太平公主揭开面具,16岁的太平公主情窦初开,至今仍有“一见薛绍误终身”的美名。
有节目组统计过,1999-2011年间,赵文瑄被报道650次,其中多数的关键字都有“美男子”三个字。从32岁到60岁,赵文瑄在大小屏幕上翻来覆去地“儒雅”、“俊朗”,践行着“岁月不败美人”的古言。
46岁时,他和比他年长20岁的吕中一起拍戏,吕中语重心长:人过了60岁,好像很多事情都不行了。这是一个恐惧的种子,也像命运的暗示,60岁那年,赵文瑄果然发现自己腰开始酸,腿开始软,从沙发上起身没从前利索,背一长段台词得坐下来歇会儿。当医生的哥哥告诉他,这个年纪了,别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悠着点。他照样蹦跳着去浇花,一脚踩空。等回过神来,身子跪在膝盖上,胫骨断成两块。
养伤一年,三围因脂肪堆积而膨胀,他在微博上发了一张穿荧光绿泳裤的照片,网友震惊他怎么身材走样成这样,评论不甚友好。他请健身教练指导复健。经过努力,脂肪堆破40cm的臂围由松垮日渐收紧,手臂肌肉撑满袖口。
年轻时,他身高178cm,体重75kg,吃不胖也饿不瘦,体重指数(BMI)常年保持23.6(健康范围是18.5-24.9)。“以前我怎么练、怎么吃都没有办法(增肌),终于到靠吃东西和锻炼就能增长(肌肉)的年纪。很多人说赵叔叔这不符合你的气质,你管我,我可太喜欢了,我就要做大肌霸怎么样!”他双手撑在桌沿,肱二头肌如小丘,青筋似盘虬。
电视剧《大明宫词》
因二十多年前一次代言结下的缘分,他在宁波郊区有一处住所,毗邻一座寺院,那是他现在定居的地方,里面有他收养的猫和狗、家养的鸡鸭鹅、几块自种的田,还有经纪人、健身教练和阿姨同住。他每天遛狗逗猫。另辟一间设备齐全的健身房,按时锻炼。家里有面墙,上面全是书。他自称“90%以上没看过”。但从谈吐和过往经历来看,他在书籍和电影、音乐上涉猎甚广。他爱看电影,喜欢导演阿莫多瓦、昆汀·塔伦蒂诺,因为他们“想象力无远弗届”。喜欢张爱玲,曾在采访中称其“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作家”。
最近几年,他把更多阅读精力放在网络文学上,有部修仙小说从他摔断腿时开始连载,现在已经更新到3500多章。他来来回回看了四遍,认为它“给足情绪价值”。
不同语境中的赵文瑄呈现出不同的面向。工作中,他是在各种角色间穿梭的资深演员。接受采访时,他的语汇丰富且精准,聊到兴起常引经据典。网络上,他张口就是时兴的流行语,天涯论坛存在时,他在里面跟网民回帖盖楼,而后转战微博,自我介绍是“高富美白萌死人滴帅”。2024年,为了宣传话剧《鳄鱼》,他开通了小红书账号,简介是“倾国鳄伶”。
《鳄鱼》是莫言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十年后推出的剧作,也是赵文瑄第一次踏上话剧舞台。故事围绕潜逃海外的腐败官员单无惮展开,赵文瑄出演单无惮——与他过往的角色类型相差很远。单无惮原是某海滨城市市长,2004年因贪腐畏罪潜逃出境。他怀念在国内的时光,念念不忘曾经的政绩——自己主持建设的青云大桥,在失落与不甘中恍惚度日。55岁生日时,他收到一条鳄鱼作为贺礼。往后十年,身边人来来去去,都对他有所图,无惮矛盾的心理日益加剧,与鳄鱼越发亲近,觉得只有鳄鱼才能了解他的心声。他不断为鳄鱼更换更大的鱼缸,纵容鳄鱼长成四米的巨兽。
话剧最后一幕是单无惮的独白,最初版本长达14分钟,剧本改到第6版,缩至8分钟。赵文瑄抄了6遍。他至今保留着从演以来的习惯——手抄剧本,剧本上画着各色符号,他平时讲话有台湾腔,重音跟普通话不同,符号是对白语气的标识。这也是他记台词的方法。手抄剧本都是竖排繁体楷书,字迹劲瘦清丽。如果有人说他写的是瘦金体,他会蛮开心,因为宋徽宗是他最喜欢的艺术家。
以下是赵文瑄的讲述:
如果你去看《鳄鱼》,会有一种错觉:我好像没有离开过舞台。话剧有三个小时,我不断在讲话,需要三个钟头的专注,演的时候不觉得,演完以后真的像被掏空了一样。
我演一个逃亡海外的贪官。在我受到的教育里,官员要做大事,不要做大官。官员身份只是施展才干的一个位置。官员有了贪念,大家就叫他贪官。可谁没有贪念呢?商人用不正当的手段多赚一点钱,会叫他贪商吗?老师卖补习教材,卖考前猜题预测,会叫他贪师吗?之所以叫贪官,是因为他辜负了托付,当官不是为了求财。
我抱着这样的心态去演这个人。他在很艰难的情况下长大,做到那个位置,可见他很有天赋。老天给他一个好的脑子,给他一个理想,给他一个旺盛的企图心,给他一个高强的办事能力。他后来当了市长,被纳入这个体制以后就异化了。有自己的原因,也有外部的原因。
人的贪欲有时候很难消解,贪有一个契机,他的契机是好色(注:单无惮扶植情人的房地产公司,低价拿地高价转让,大发横财)。我觉得物欲比较容易控制,色欲或情欲是最凶猛的东西。我演过孙中山,了解过那一时期的历史,特别有才干的人好像荷尔蒙就很强,情欲也就特别强。如果没有一个宗教信仰或是一个哲学理念去淡化,或是有一个发泄的口,那就很难……我同情这个人,他被情欲冲昏头了,而且他那时候意气风发,他叫单无惮,“无惮”就是肆无忌惮,他觉得我可以摆平这一切,我什么都不怕。一个人要是没有敬畏感,可能就会做出超出伦常、超出社会规范和底线的事情。
这个戏从一开始,他就一点一点在反省,他提到了《圣经》,也许他从里面也得到了一点点启发。《圣经》里面提到鳄鱼,是欲望的化身。有一首歌叫作《Counting Stars(数星星)》,MV里有一个牧师在布道,同时鳄鱼从一个角落里出来。歌里唱,为什么做那些错事坏事的时候觉得那么爽,为什么做好事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我要跟我的爱人仰望星空,数着星星,不要去到俗世里面,为了赚那个钱,把生活搞得乱七八糟,甚至犯罪。里面的鳄鱼就是人性跟欲望的符号。
话剧《鳄鱼》剧照 图/受访者提供
单无惮没法控制他的欲望,他依靠原配发家,成为官员,给小舅子承包了搭桥的水泥工作,变成权力寻租。(原本)他喜欢文学,想成为知识分子,也有不错的表达能力。他受到传统的儒家教育:想做一个好官,得到好的名声,成为“儒官”。如果不是因为受贿的事东窗事发,他可能一辈子做到退休。可他不得不逃走,逃走了又悔恨,想回也回不去,只能在海外一个劲“爱国”。
你看他的对白:“我有那么多钱干什么?”他赚到的钱无法弥补他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空虚,无法填补他想成为儒官的渴望。但这一切的症结是他无法抗拒的情欲。这样的自省可以延伸到更广阔的范围。
最后他官位没了,儿子死了,小三走了,原配也离开了。他引以为傲的大桥也垮了。他的世界全部崩塌。他想明白了,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于是自杀——这个桥段我最能认同,我很早就知道人生是一场闹剧,我想脱离它很久了。但既然活下来了,好吧,那我就好好活着。可能我有一些任务还没完成,我生得那么美,天生丽质难自弃。
他想成为人上人,所以有了权力以后会误用。如果有宗教信仰,有因果的理念,有敬畏心,做事会有些分寸。但他没有。我小时候看过很多童话,都在强调同理心、同情心、正义这些真善美的品质。这是很重要的教育,有潜移默化的效果。我们不只需要被宠着、惯着,成为一个做题家,还要吸收点别的东西。如果我们从小就有这种意识,不作能力之外的妄想,无论消费能力还是工作能力,那有一天当官了,是不是对一些诱惑就更有定力?
我们做一些事是因为诱惑,做了都有代价。譬如说我被李安的《推手》“诱惑”,起了妄念,我就去执行它(争取到出演《喜宴》)。最后居然变成一个好事。但它也有可能是个坏事的开端。如果我因为《喜宴》一炮而红,进入影视圈,那是一个很濡染的环境,我可能会欠债、与家人决裂,甚至犯罪,陷入另一个漩涡里。台湾有很多这样的例子,生活乱七八糟。
但我不敢保证(不被)情欲(诱惑),这太可怕了。你看安娜·卡列尼娜、包法利夫人……文学里面太多例子在讲情欲。张爱玲的《金锁记》,里面的人都被情欲淹没掉了,那像一种宿命,好像上辈子干了什么事情,这辈子非得陷进去不可。
我经历过一次情欲的漩涡,我知道那种东西的汹涌和不理性。大概40岁的时候,我很难去讲具体的细节。总之它来了,虽然比较晚。我以前经历过很多感情事件,但跟那件事情比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是不算数的爱。我深陷其中,被非理性的东西掌控,像喝醉了一样失去控制,又毫不客观地全身心投入。好在我们都不是坏人,也好在这个漩涡有时效,靠时间慢慢抚平。我很庆幸自己安然度过了。我想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出现了,就像打了疫苗,已经免疫。
那之后我才看得懂很多文学作品里的情欲。现在我想,它就是一个经验而已。
我记得以前有个作家叫无名氏(注:本名卜乃夫),他写过《塔里的女人》和《北极风情画》,“文革”时期《北极风情画》很火,但不能出版,大家靠手抄传阅,光手抄本就超过了十万。两本小说都拍过电影,《塔里的女人》是年轻的尔冬升主演,《北极风情画》主演是甄珍。书里都在讲汹涌的情欲。当时一个书评人写,说这样的爱情是“两个灼热的灵魂碰撞在一起燃烧,烧完后剩下了舍利子”。你想那是多大的能量。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这样势均力敌又汹涌澎湃的情欲,大多数人顶多有点色心而已。所以在文学作品里它才这么迷人。
我的银幕爸爸郎雄最爱的电影是路易·马勒拍的《烈火情人》,讲述男主角与儿子女友发生不伦恋的故事。事情发生后,男主角的官位丢了,老婆跟他离婚了,他落寞地到希腊的一个岛上隐居。很多年后,他在机场偶遇儿子女友,发现她跟别的女人没有两样,困惑自己当时怎么会那样。他们就是被情欲虏获的一对男女。现在我能同情他了,也知道导演为什么要拍这么一部很多人看起来莫名其妙的电影。你觉得莫名其妙,你就真的没有被情欲掌控过。
我摔断腿后,回过神第一件事情就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经纪人,告诉他:“把那个戏推掉。”本来我过一个月就要去横店。虽然那时候还在新冠疫情期间,但偏偏剧组都有办法,下飞机就上车,一站式拉到横店,根本不和外界接触。
我终于有理由不去了。从我出道开始,戏一部一部来,我能工作、有机会,就一直做下去,已经变成一种惯性,根本没想过喊停。一方面体力很好,一方面酬劳很高,钱摆在面前难道不去赚?
但我从演第一部戏开始就不缺钱了。(演戏)更多是一种成就感,是一种表现欲,也有一种自我实现。而且我周围有很多人,我工作他们就有工作,(演戏)就变成一种很综合的(考量)。按我们中国人都有的观念,你还有用,你还valuable,就得做点事情。我60岁时看起来也很年轻,胡子头发都没白,不认识我的人可能以为我不到40岁。哪怕是现在,我把胡子刮了,头发稍微染一下,演中年人也可以,我的状态比同龄人好太多。
这些年我演过很多角色,有时会收到评价说哪部戏不好、评分不高……但我告诉你,好和不好我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我演过一个戏叫《千金归来》,那是一个非常荒唐的角色,是场闹剧。我演得很开心,但我知道一定会有很多人说是烂戏,我不管。我之前看许知远采访俞飞鸿,问她怎么会选某个戏?俞飞鸿反问:为什么不行?我是个演员,我有自己接戏的理由,不是别人可以判断的。我也这么想,你爱失望就去失望,关我屁事。什么戏都有观众,看《千金归来》的人不见得会去看《他从海上来》、看《大明宫词》、看孙中山。而且演了《千金归来》之后,我被认出来,别人都叫我“潘伟森”(剧中的角色名),他们都记得诶,可见印象有多深刻。
演戏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我很少享受演戏的过程,很痛苦,因为我有压力,希望能演得好,能达到我自己的(标准),能符合导演的要求,能够严格把剧本最好的状态发挥出来。像考试一样,我希望考一个很好的分数。
每个人其实都可以躺平,但生活有一个drive,也有一种惯性。我拿到那个剧本的时候,这角色挺有意思的,也许是导演合作过,我有演他的理由,就去了。每一个角色我都可以讲出一个我要演的理由。
我第一次演《喜宴》,目的不是要当专业演员,只是想见见李安。我很喜欢他的《推手》,觉得里面有难得一见的幽默。恰好看到报上他的剧组在招演员,要求会英语。我当了八年空乘,全世界飞,英文不错,符合他的要求,就去应征。机缘凑巧让我获得了主演的机会,之后又有这么多的机会能一直演下去。
电影《喜宴》
《喜宴》当时对公众的影响很大,我们去全世界好几个国家做宣传,哇——一时风头把我都吓到了。我就觉得我演的第一部电影够了,明星瘾已经过足了。我不知道这电影怎么这么受欢迎。我们在柏林影展,放完了全场鼓掌,妈的好几分钟啊!一分钟已经很长,他们没完没了地拍手,要不是主持人在那喊停,他们还要鼓下去的。我跟归亚蕾去德国很有名的皮革店,她想买靴子,我想买皮衣。那个店给我们打折啊,他们从来不打折的,就是因为老板、店员都看过《喜宴》。
后来我才知道,影视圈能突然出现一个让大家眼前一亮的明星,多么可贵、多么罕见。很多人说我很自恋,什么狗屁,评价我自恋的人,他本身一定很自恋,因为一般人不会去想别人自恋。
但《喜宴》我演得好普通,我对自己演过的东西都觉得莫名其妙,我能评判别人的戏好不好看,就没办法评论自己。李安导演剪掉了多余的镜头,让所有的镜头都为剧情服务。电影里,父母来之前,我和Simon(男友)有一些画面,描述我们平静的生活,我们一起看电视,我睡着了,他帮我拿个毯子盖上。我在月光下弹钢琴等等。很美好,但他全部没要。
有次一个演员朋友跟我说,他们上电影学院时,老师喜欢拿《喜宴》和《饮食男女》的一些戏给学生讨论,说“赵文瑄最可贵的一点是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青涩感”。我有次遇到李立群,他也说:“你太可贵了,我们这些演员已经是老油条,忘记这种感觉了。”我想好吧,但总觉得现在去演会更好。也许更有效率,更不着痕迹。
拍摄时,我每天演完看冲印出来的胶片样片,美术组、灯光组、化妆组都会在。我挨个问他们我怎么样,他们都说不错。但其实他们只关注他们负责的部分。只有李安的女助理,她悄悄跟我说:“导演说你演的最自然了。”
演之前,李安导演培训了我两个月。他给我种下很多观念的种子:你要来演电影了,不要当作是好玩的事情。你要表现从内心流露出来的东西,而不是演。他教我一些发声方法,我当时32岁了,但不认识的人以为我十几二十岁。他希望我要有符合年龄的外貌和声线。他也告诉我,这两个月只够我在这部戏里用,还是在他把关的前提下。至于以后就只能自己慢慢经历。
到了《饮食男女》,他已经比较了解我的能耐了,就没教那么多。他觉得我面对镜头不会紧张,我演戏没那么多毛病——不会不敬业、不会不记词,也知道我自我感没那么强。
我总觉得剧本表演就像play a game,但它有技术和专业的要求。李安给了我一个最好的开始,这些观念成为我做演员的底色。
现在我除了《鳄鱼》,还有话剧《日出》。《鳄鱼》戏份太重了,《日出》轻松点儿。我都体验下,对舞台的感觉能再多一些。
话剧《鳄鱼》剧照 图/受访者提供
我演戏最大的收获不是名声、片酬,是借别人了解自己,我是什么,有什么能耐,我的记忆回路怎么形成。
如果不演戏,我很少想自己是怎么回事。我主动爱上了李安的电影,主动争取那个角色,之后就像被安排好了,一直那么顺,直到今天。我现在没有太多的展望,过一天算一天,我的责任感都在我收养的猫和狗上。它们年纪也大了,等送走它们,我就没有什么挂念的事情,或许搬回台湾自生自灭。
几年前一个杂志采访我,问我这辈子最自豪的事是什么。我说:“我是一个无害的人。”但最后文章出来,写的我最自豪的事是我的美貌。放屁,这东西一直跟着我,有什么好自豪?它只是很好用而已,也有很多负面的影响,每一个美人都心里有数的。做一个无害的人真的很难,我引以为豪。
• (感谢田野提供帮助。)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张明萌
责编 杨静茹
更新时间:2025-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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