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怀的“杨子荣”

谨以此文，为心目中的大师童祥苓先生逝世周年祭！

时光荏苒，转眼间，童祥苓先生已辞世整一年。

笔者第一次见到童祥苓大师的音容相貌，还是在银幕上——1970年部队放映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电影时，对童祥苓扮演的“杨子荣”留下深刻印象。那时收音机里播放的戏曲只有八个样板戏，大概因“杨子荣”的唱段不仅铿锵有力而且十分好听，就自觉不自觉地跟着收音机里的播放哼哼。久而久之，杨子荣的大部分唱段，就这样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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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笔者原本对京剧并无多大兴趣。记得大约五岁时一个星期六的晚上，父亲请进城探亲的姥姥、姥爷，到四方大剧院去看京戏。看的是什么戏压根儿没记的，开幕不久笔者就呼呼大睡，直到武打前的急急风锣鼓点响起才被惊醒。此后再也没看过京戏。不言而喻，笔者对京戏的喜好，基本是从学唱“杨子荣”的唱段开始。

文革之后，社会上掀起反对样板戏的风暴，因此那些唱段就逐渐听不到了。反对的理由大致有两个：一是因为样板戏主要出自“旗手”及其“爪牙”之手；二是认为缺乏艺术性，都是政治宣传而已。第一个说法值得商榷，现代京戏最早是由戏剧界有识之士五十年代末发起并创作的！如《智取威虎山》始于1958年春，由上海京剧院根据小说《林海雪原》杨子荣打进威虎山、活捉匪首座山雕的内容改编创作的，之后“旗手”等才插手进行完善和改编的。至于缺乏艺术性的说法，恐怕也有些过激——样板戏中的唱段显然源自老的京戏唱腔，只不过经某些人进一步加工并成功揉进西洋乐而已。

之后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发展，样板戏中那些脍炙人口的唱腔——尤其《智取威虎山》杨子荣“打虎上山”那段唱，经常由原唱童祥苓先生在荧屏及舞台上演出。笔者之所以喜好《智取威虎山》的唱段，除了具有交响乐表现力强及大气磅礴外，还因童祥苓先生高亢圆润、激情且婉转唱腔所吸引。起初笔者最钟情的是打虎上山那段，但随着哼唱才切实感到，最难学唱的还是童先生“胸有朝阳”那段。

童先生年少成名，先后拜名师马连良、周信芳为师，又自学余叔岩的唱腔。年方廿八便出演戏曲电影《尤三姐》中的贾琏，1964年因唱念做打俱佳，被“旗手”选定饰演《智取威虎山》中的主角杨子荣。其后在众多行家的帮助下，童先生以余派唱腔风格为基调，掺如马派的（西皮）流水，结合周信芳将程式动作与内心情感相结合以及挺拔、苍劲的表演形式，在舞台上成功塑造了孤胆英雄杨子荣的光辉形象！

可叹的是尽管如此，童祥苓先生依然饱受责难：在剧组被强迫劳动改造——负责洗刷两百人的碗筷，拍完《智取威虎山》电影后于1972年被逐回上海。1975年《智取威虎山》剧组赴日演出时，先是明确告知不让他去，后又通知可以指导的名义去；未及又说可以参加折子戏或半场《智取威虎山》的演出；最终又不得不勉强决定童祥苓可以演出《智取威虎山》全剧。可赴日演出回国不久，童祥苓又再次被请出了剧组。

更令人遗憾的是，文革后童祥苓依然不受待见——因饰演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主要角色的杨子荣，被怀疑与“四人帮”有某种政治关系而受到审查。好在之后查到当年张春桥有“此人不可入党”的批示，否则是否能逃过此劫还真不好说。吊诡的是虽然审查结束，可明里暗里，似乎始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在作祟。万般无奈之下，年仅五十八岁身体尚健的童祥苓决意提前退休，忍痛放弃挚爱一生的舞台演出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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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笔者钦佩的是，虽然童先生命运多舛、一生坎坷，但对共产党和毛主席却始终怀有真挚的感情！晚年因上海京剧院演出《智取威虎山》第四场某句台词中去掉“毛主席”三字表达不满时，有人在其留言中挖苦道：“文革中你们姐弟还没被整够？”童先生大义凛然地回敬他说：“是毛主席整我们姐弟吗？谁整我们难道我们心里没有数吗？毛主席是爱护尊重广大文艺工作者的！这个我比你清楚啊！”

祥苓先生安息吧！尽管您自嘲道：“一辈子就一个自己的作品，剩下都是吃老师的。”可就这一出戏，就足以告慰平生——您将与杨子荣一起活在我们心中！

于2025年12月1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