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31年5月31日,南梁建康宫深处,灯油将尽,人影摇晃。太子萧统搁下笔,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书稿,轻轻咳了几声。他绝料不到,自己这份"爆肝"编撰的《文选》大业,竟成了他短暂生命的句号,更成了南朝风流绝响的惊叹号。
梁武帝萧衍这"佛系创业"皇帝,一边把朝堂搞成诵经堂,一边却把儿子萧统当作"996"工作机器。萧统每日鸡鸣即起,既要出席朝会,又要批阅奏章,还要接受老爹的"爹味PUA":"吾儿啊,江山社稷千斤重,可懈怠不得啊!"
但萧统心里却另有天地。他躲进东宫书房,把朝堂的喧哗关在门外。他时而吟哦"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时而捧卷长叹"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长勤"。他身边聚拢了一群"文学社"成员——刘孝绰、王筠、殷芸、到溉,几人谈诗论文,竟把东宫书房变成了建康城最热闹的"文学沙龙"。
萧统一拍案头:"诸位,咱们编本书如何?把天下好文章一网打尽!"众人皆惊,这工程堪比愚公移山!刘孝绰扶额:"殿下,这...工程浩大啊!"萧统却目光灼灼:"怕什么?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于是,一场"文化长征"悄然开始。萧统如同"主编大大",带着他的"编辑团队"一头扎入浩瀚书海。他们"历观文囿,泛览辞林",在竹简堆里挑灯夜战,争论不休。刘孝绰拿着一卷《楚辞》皱眉:"屈子此文,过于悲怆,可入否?"王筠则举着《洛神赋》反驳:"辞藻华美,岂能遗漏!"萧统揉着太阳穴:"诸君,我们既要'事出于沉思',更要'义归乎翰藻'啊!"(引自《文选序》)
《文选》成书,如同一颗文坛核弹炸响。萧统团队以苛刻眼光筛遍古今文章,只选精品中的精品,凑成三十卷大书。士人学子奔走相告:"得此一卷,胜读十年书!"连北朝的敌国文人都偷偷传抄,这"爆款"图书,竟成了南北朝罕见的"文化统一战线"。
然而萧统这"爆肝"主编,终究没能熬过这旷日持久的"项目"。531年暮春,他咳着血仍在批阅《文选》清样。临终前,他或许想起建康城的"多少楼台烟雨中",想起父亲"南朝四百八十寺"的香火缭绕,想起自己那"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壮志未酬。
他死后仅一年,南梁便上演了惊天反转——侯景之乱爆发,曾经"四百八十寺"的建康城,在"千里莺啼绿映红"的江南春色中,化为一片修罗场。萧衍被困台城,活活饿死,死前喃喃:"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梁书》)曾经"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的繁华,转眼成"参差十万人家"的焦土。
这结局何其讽刺?当萧统呕心沥血编织文学华章时,他治下的帝国根基正悄然朽坏。他主持的《文选》如同一个精致的水晶球,里面凝固着南朝的璀璨光华,而水晶球之外,却是大厦将倾的轰然巨响。
萧统死后不过二十年,南梁王朝在侯景之乱的铁蹄下土崩瓦解。他那"佛系"父皇萧衍饿死台城,曾经"楼台烟雨"的建康城,如今"吴宫花草埋幽径"。
然而《文选》却在血火中幸存,如同穿越乱世的文学方舟。杜甫读它"熟精文选理",李白从中"觅封侯"的锦句,陆游更是坦言"文选烂,秀才半"。这部书漂过隋唐风雨,穿越宋元烽烟,最终成为中华文脉中一块不朽的基石。
萧统的生命如流星划过南梁的天空,短暂得令人心碎。他或许终究没能"明白"——为何倾注心血的文化伟业,未能挽救王朝于倾颓?为何他精心编织的文学华章,反成了南朝繁华的最后一抹绝唱?
有些太子注定要当皇帝,而有些皇帝,永远活成了太子心中的诗人。
当后世读者翻开《文选》,指尖拂过那些千年不灭的文字,萧统的生命便在一页页书卷中重新舒展。他终究在文化的星空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不是龙椅上昙花一现的储君,而是时间长河中永不沉没的选文大家。
更新时间:2025-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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