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第16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中国馆内,一位意大利收藏家对着展台久久不动。
他面前摊开着一本8米长的经卷,纸页随风轻颤,如龙鳞波动。
“这书是活的?”他终于忍不住问。
工作人员微笑解释:“这是中国失传的龙鳞装,制作它的艺术家,曾经是个航空工程师。”
就在同一时刻,那位“前航空工程师”张晓栋,正在北京六环外的工作室里裁剪宣纸。
他没想到,自己十三年前的一个决定,会让千年技艺在国外重生。
2008年27岁的张晓栋从沈阳航空航天大学毕业后,他顺利进入专业对口的航空领域。
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翻阅《古籍版本鉴定丛谈》,书里的龙鳞装吸引了他。
书中记载,这种唐代装帧技艺,书页如鳞,展开如龙,制作方法早已失传。
唯一传世实物,只有故宫博物院珍藏的《刊谬补缺切韵》。
那一刻,他做出了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辞职学习龙鳞装。
“你疯了?”同事难以置信,“航空领域发展多好,去搞什么古代装帧?”
父母更是不解:“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怎么要去当手艺人?”
张晓栋没有过多解释,他心里清楚,这不是一时冲动。
童年时他在爷爷奶奶家的书堆里度过的那些午后,纸张的触感、墨香的气息,早已深植心中。
可真正的困难,远超想象。
龙鳞装的核心奥秘在于“鳞口相接”,每页纸都要精确粘贴在底纸上。
误差不能超过0.3毫米,稍有不慎整本书就会失去平衡。
他跑遍北京的纸张市场,测试了上百种宣纸。
生宣太软,一笔下去就晕染;熟宣太硬,翻动时缺少灵动。
经过八个月寻找,终于在安徽泾县找到合适的绢纹宣纸。
粘贴更是难题,古代用糯米浆,现代用胶水,哪种更合适?
他试验了三十多种粘合剂,不是太粘就是易干。
最难的还是定位,每页纸都要精确对齐,不能有丝毫偏差。
他设计了一套定位工具,在底纸上画出细如发丝的参考线。
“那段时间,我做梦都是纸页在飞。”
张晓栋回忆,“经常半夜醒来,想到新的方法就立刻记下。”
靠着之前的积蓄,他租了间简陋的工作室,每天馒头咸菜度日。
朋友来看他,都摇头叹息:“何必这么苦自己?”
经过两年半的试验,《三十二篆金刚经》终于完成。
这本8米长的经卷,用了三十二种篆书字体,每页独立又相互连接。
作品送到荣宝斋,老师傅们震惊了。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龙鳞装!”一位老专家激动地说,“这是活着的文物啊!”
消息很快传开,收藏家们纷纷询价,博物馆也发出展览邀请。
但张晓栋却关起门来,开始了更大的挑战。
“复原只是第一步,创新才是真正的传承。”
2014年,他推出《红楼梦》龙鳞装。
这部作品重达400斤,展开长达百米,将清代画家孙温的工笔插图与程伟元的木刻版画完美结合。
他还创造了“经龙装”将经折装与龙鳞装结合的新形式,这项创新获得了国家发明专利。
“每项传统技艺在它那个时代都是创新的。”
张晓栋说,“我们不能只做博物馆里的复制品,要让技艺活在当下。”
他的工作室开始吸引年轻人,虽然大多坚持不了多久,但总有被技艺魅力打动的人留下。
2018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龙鳞装作品《不息》引起轰动。
策展人形容:“它打破了书的二维界限,在动静之间展现东方美学。”
观众们虽不懂中文,却被纸页舞动的韵律征服。
有人连续三天来看同一本书,说每次都能发现新的美感。
英国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发出收藏邀请,法国装饰艺术博物馆提出合作意向。
面对这些荣誉,张晓栋依然平静。
他每天最早到工作室,最晚离开。除了外出展览,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研究和教学上。
“技艺的传承需要时间,急不得。”他说。
如今张晓栋的工作室有了固定团队,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真心热爱传统技艺的年轻人。
他们建立了数字化档案,记录每个制作细节。
“既然要传承,就要把经验标准化。”
同时他们开发了简易体验包,让初学者也能感受龙鳞装的魅力。
“不是每个人都要成为大师,但更多人应该了解这种美。”
最近,他们开始尝试将龙鳞装应用于现代设计。
一本关于星座的龙鳞装手账,在年轻人中颇受欢迎。
“传统不是守旧,是找到与当代的连接点。”
信息来源:
澎湃新闻《他花13年掌握的中国手艺,全世界没有第二个人会做》
更新时间:2025-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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