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秋明

风里终于有了清冽的凉意，吹得院中的桂树沙沙作响，细碎的金黄花瓣便簌簌落下，在青石板上铺了薄薄一层，空气里浮动着沁人心脾的甜香。我知道，中秋又近了。

记忆里的中秋，总与老屋的天井有关。暮色刚临，父亲便搬出那张吱呀作响的竹圆桌，母亲则端上早已准备好的月饼、菱角和糖炒栗子。月饼是最普通的五仁馅，硬邦邦的皮上印着模糊的花纹，可我们姐弟几个总抢着掰，碎屑掉在桌上也不忘捡起来塞进嘴里。

月亮像被谁用手托着似的，慢慢从东边的屋顶爬上来，起初是淡淡的橘黄色，越升越高，就变成了银亮的白，把整个天井照得如同白昼。母亲会指着月亮给我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说月亮里的桂树长得比咱家的还高，吴刚砍了千年也没砍断。我们仰着头看，总觉得真能看见树影晃动，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月宫里的人。

后来我去了外地读书，中秋便很少能在家过了。有一年中秋，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买了一块小小的月饼，坐在窗边看着月亮。月亮还是那么圆，可没有了家人的笑声，连月饼都觉得少了几分滋味。我给家里打电话，母亲在那头说：“我们刚吃过饭，你爸还念叨你呢，说你小时候最爱抢他手里的月饼。”电话这头的我，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如今我终于能常回家了，只是父亲的背更驼了，母亲的头发也白了许多。今年中秋，我提前买好了他们爱吃的豆沙月饼，还带了一瓶桂花酒。傍晚时分，我们又像小时候那样围坐在院子里，月亮依旧明亮，桂花香依旧浓郁，只是这一次，换我给他们剥栗子，听他们絮絮叨叨地讲着街坊邻里的琐事。

原来，中秋的意义从不是那一块月饼，也不是那轮圆月，而是无论走多远，总有一盏灯为你亮着，总有一群人等你回家。月亮会有阴晴圆缺，但家的温暖，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