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趣闻

端午的清晨，天色刚被擦亮，菜市就喧闹起来了。人声喧沸之间，一串串粽子挂满摊位，青翠的粽叶还沾着清亮的露水，艾草扎成小束插在摊前，熏蚊虫也熏小孩。咸鸭蛋油亮地堆垒着，像一堵堵小城墙；蜜枣则如红玛瑙般晶莹，在阳光里闪动着诱惑的光泽。此时，所有东西都裹着节日的喧闹，即便市声鼎沸，也压不住一丝油然而生的欣喜。

每逢端午，奶奶便坐在厨房里包粽子。她布满皱纹的双手却灵巧异常，指尖翻飞之间，粽叶卷成了小小尖角，糯米裹着红枣或豆沙，一粒粒从叶缝间探头探脑，如同好奇的孩子。我总躲于灶后，偷偷拈了蜜枣塞进嘴里，不料烫得跳脚，奶奶便笑着朝我瞥来，眼角的笑意如粽叶上那细密的脉络，温柔又清晰。

包粽子的间隙里，奶奶每每讲起屈原投江的故事，语气庄重又略带神秘。那时我一边听，一边却只想着粽子何时蒸熟，那故事中的沉重，我不过半懂不懂罢了。热腾腾的粽子出锅后，我急不可耐地解开一个，甜糯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烫得舌尖直呼凉气，却还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咬。奶奶总坐在一旁，眼睛微眯，默默看着我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浮着浅浅的笑意——那是她一年中难得不染忧烦的轻松时分。

今年端午，我独自坐在厨房里，笨拙地模仿着奶奶的动作包起粽子来。叶子和糯米在指间总不听话，但那份耐心却仿佛由记忆深处缓缓渗透出来。蒸熟后，我轻轻解开丝线，品尝着熟悉的味道。时光流转，然而这味道却依然如昨，它裹着过去的记忆，也裹着未来的勇气，缓缓流淌于舌尖——原来日子是无数过往的延续与缝补：我们总得把苦涩和甜蜜裹进同一个粽子，然后继续蒸煮下去，让烟火气再次从灶上升起。

屈原的魂魄沉在江底，我们的日子漂在水面。生命便是如此：纵使携着沉甸甸的过往，亦要如粽子般裹紧这或甜或咸的滋味，撑起一叶小舟，摇橹向前——那水底沉眠者，不正是为了我们浮舟而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