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6月20号清晨,上海老城南钧培里一号还飘着夜雨的味儿,86岁的黄金荣没了。
这位以前在上海能呼风唤雨的“三大亨”之一,葬礼就摆了9桌酒,来送葬的门徒就17个,跟他早年前呼后拥的风光比,凉得让人心里发紧。
今天咱就聊聊这场冷清葬礼背后的事儿,看看这位大亨的末路,到底藏着多少旧上海的变迁。
黄金荣走的时候,屋里连点哭声都没有。
继子黄源涛早跑香港去了,儿媳卷着钱不见踪影,就剩个贴身娘姨在楼下熬薄粥,等的就是他断气的信号好去报丧。
他躺在二楼厢房的床上,天花板挂着顶灰白蚊帐,帐顶上积了十年的鸦片烟油,黄得跟以前法租界的街灯似的,透着股子旧日子的颓劲儿。
后来永川医院的护士赶来,给他打了针强心剂。
药水刚推完,他胸口就起伏了两下,跟黄浦江里快沉的旧驳船似的,喘了口气就没动静了。
谁能想到以前手底下上千门徒的“麻皮金荣”,到最后连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
床底下翻遍了,就三双破洞布鞋,还有个瘪了的铁皮保险箱,打开一看,就几册发霉的门生录,外加一块蒋介石写的“文行忠信”楠木匾,金粉都蹭得一手黄,早没了当年的气派。
最后还是“江北大亨”顾竹轩伸了手,这人以前跟黄金荣为了抢赌档还开过枪,现在沦落到在闸北拉塌车过日子。
听说老黄头连口棺材板都没有,顾竹轩叹口气,把刚结的运费换成一口杉木棺,还亲自抬到了黄宅。
老实讲,这江湖义气搁现在真少见,搁以前俩人是对头,到了末路反而能伸手帮一把,比那些躲着不敢露面的门徒强多了,葬礼是门徒陈福康牵头办的。
6月22号入殓,灵柩移到了丽园殡仪馆,那地方以前是日伪时期的停尸间,被炸去半扇屋顶,墙皮上还粘着“大东亚共荣”的旧标语,看着就渗人。
晚上回钧培里摆席,拼了9张八仙桌,每桌10个人都坐不满,没法子只能把隔壁修伞的、卖糖粥的拉来凑数。
菜是隔壁“鸿兴楼”做的,就红烧狮子头、韭菜炒百叶,一条不足斤的鲈鱼,最后那道“八宝饭”还用红薯丁替了莲子,酒是4毛钱一斤的散黄酒,倒在搪瓷缸里,颜色跟黄浦江涨潮时的浑水似的。
整场席没人致辞,也没花圈。
17个门徒轮流给遗像鞠躬,照片里的黄金荣穿的还是30年代的黑缎马褂,麻皮脸被修得溜光,跟被岁月磨平了所有伤口似的。
鞠完躬大家就埋头吃菜,就听见筷子碰碗沿的声儿。
半夜11点散席,陈福康把剩菜折进木桶让众人带回去“留个念想”,弄堂口就停着辆租来的道奇卡车,司机打盹,车灯昏黄,照得雨丝里的尘埃飘来飘去,那尘埃像极了30年代霞飞路上的汽车尾气,也像大世界散场后的胭脂粉,风一吹就没影了。
看完这场冷清的葬礼,可能有人会问,黄金荣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其实他的下坡路,从1949年解放军进上海就开始了。
那时候杜月笙这些人都卷着钱跑香港了,黄金荣却没走。
本来想的是自己年纪大,产业都在上海,新政权说不定能网开一面,现在看,这步棋走得真不聪明。
1951年“镇反”开始后,市民的检举信跟雪片似的往公安局寄,全是要求“枪毙黄金荣”的。
以前被他勒索过的店主、被鸦片毁了家的苦主、被“剥猪猡”剥得只剩条底裤的小工,没人不恨他。
5月20号那天,他在《文汇报》头版登了篇《自白书》,用毛笔写得颤颤巍巍:“我一生作恶多端,害死工人,贩卖鸦片,开设赌场,罪该万死……”
报纸一出来,报童加印了三次都卖光了,有人把忏悔书剪下来贴在里弄口,还配了幅漫画:麻皮脸的小丑扛着扫帚。
后来政府让他“劳动改造”,1951年10月,大世界门口就出现了个戏剧性的场景,85岁的黄金荣穿件褪色长衫,戴顶瓜皮帽,手里攥着竹扫帚,在广告牌底下扫果皮。
那照片后来传到了香港,杜月笙盯着报纸看了半天,叹口气跟家人说:“还好我走了。
”黄金荣每天扫俩小时,扫了三个月,腰弯得跟只干虾似的,后来政府看他年纪实在大,才特许他回宅“反省”。
回了家他还抽鸦片,只不过从以前的“云土”降到了劣质的“北土”,最后连劣货都买不起,只能把烟灰刮出来重熬,熬成一碗黑水,皱着眉灌下去,那模样,跟给自己灌最后一勺墨汁似的,看着又可怜又可气。
其实上海“三大亨”的结局对比下更明显。
张啸林1940年因为投靠日伪,被军统枪杀在莫干山,尸体还滚到了尿桶边;杜月笙1951年在香港病逝,出殡时38个社团、近万人送行,灵柩上还盖着国民党党旗;就黄金荣留在了上海,活得最久,却最冷清。
杜月笙临终前说“黄金荣死在上海,是惨剧”,现在想想,这话真没说错,选择不同,结局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黄金荣死后第七天,钧培里一号就被房管所收归公有了,家具拉去拍卖,门生录送进了博物馆,连他那鸦片烟榻都被劈成柴火烧了。
有人拆房的时候在夹墙里发现张1933年的《申报》,头版写着“黄金荣先生捐银10万救济江淮水灾”,墨迹还挺新,跟刚印的似的。
报纸被风卷到弄堂口,落在一只找食的麻雀旁边,雀子啄了两下就飞走了,好像连鸟都不在乎这曾经的大亨是谁。
现在再去上海,钧培里还在黄浦区,石库门房子翻新了不少,还有人住着。
只不过一号旧址早没了“黄金荣”的痕迹,成了普通民居,也就老住户偶尔会跟小辈提一嘴:“以前这儿住过个‘麻皮金荣’,可威风了。
”他留给上海最显眼的痕迹,应该是那座“黄家花园”。
1935年的时候,黄金荣花了350万银元,把漕河泾60亩稻田改成了私家园林,门房仿的法国城堡,太湖石是从苏州拙政园整块搬来的,园子里养着孔雀,还设了跑马场,蒋介石题的“文行忠信”匾就挂在大厅里。
抗战胜利后这地方被当“敌产”封过,1949年5月解放军先头部队把指挥部设这儿,1950年市政府给它改名叫“桂林公园”,拆了围墙,砍了孔雀,填了泳池,种了600株桂花。
现在每到中秋,桂香能飘十条马路,游客穿汉服在拱桥上拍照,没人知道脚下曾铺着意大利马赛克;孩子们喂锦鲤的池子,以前是黄金荣养黑天鹅的“芙蓉沼”。
搞不清现在去桂林公园的人,有多少知道这地方的过去。
更新时间:2025-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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