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去世后一周年，我给哥哥打电话，说：要不咱们以后断亲吧！

有些话，像是积郁了许多年的风，起初轻轻吹在心上，渐渐却能掀起滔天的巨浪。就在那个冷清的傍晚，妈妈去世满一周年，我突然拨通了哥哥的电话，只说了一句：“要不，咱们以后断亲吧！”电话那头一时间寂静无声，我们之间仿佛隔了整整一生。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冲动的决定。母亲去世之后的一年里，每一秒钟我都在复盘我们兄妹之间的羁绊。有血缘的联系并没有让我感到温暖，反而让人更加羁绊和沉重。以前总觉得，家人永远是最靠得住的人。可当失去妈妈这个撑起家的屋梁以后，那些被她细心缝补的温情，也开始一点点漏风。

小时候，我和哥哥经常吵架，但每当争吵升级，妈妈总会笑着调解，把我们的手拉在一起：“你们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这句话。”这句话陪伴我走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却在去年骤然失去了意义。葬礼上我看见哥哥红着眼低着头，我们相对无言，那种空缺与陌生感第一次让我害怕。

接下来的日子，哥哥成了家，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也有了需要负担的琐碎日常，我们之间的交流慢慢稀疏。起初还会因为节日短信互相关心，可很快，这些问候变成了形式。无论谁发来一句“还好吗”，总是简单回复“挺好的”，然后各自沉默。母亲曾带给我们的温暖，随着时间流逝似乎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生活压力、工作的枯燥与家务琐事。

但所谓真正让人寒心的，并非是疏远，而是那些亲情的债。当我工作遇到困难，希望哥哥帮忙时，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而年前他买房缺钱时，却理直气壮地找我借款。那一刻我才明白，有些亲情，其实早已悄然变味。世俗观念里，血浓于水，一旦彼此索取变得 无味，这段关系也就失去了最原始的温度。

这些年，不止一次在夜里失眠，想起妈妈如果还在，她是否会怪我放弃这份兄妹情？可长大后的我们，越来越像两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除了身份证上同一个姓氏，再也找不到共同的话题和兴趣。偶尔下定决心打个电话，也只是匆匆应付，没有丝毫情感的流露。这样的亲情，是不是早已经名存实亡？

有时我偷偷观察周围人的家庭。有的人即使父母离世，兄弟姐妹依然守望相助；而更多人，在父母倒下的那一刻起，就像各自小船漂散在茫茫大海，再无交集。同事阿琴曾对我诉苦，妹妹每次见面提到的都是借钱和求帮忙，“我不是舍不得钱，而是突然发现，我们再也谈不上感情”。她一句话说得我心头一颤。那一层让人捆绑的血缘，有时候真的抵不过人与人之间本质的疏离。

我深深怀念 ** 日子。每当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即使吵闹，也带着温热的烟火气。而如今，母亲不在了，哥哥成了遥远的背景板，我手中的电话也开始变得分量沉重，总要斟酌很久才敢按下号码。

于是有一天，我终于摊开了内心的荒凉，勇敢说出：“要不咱们以后断亲吧。”那一刻的释然，竟然胜过过往所有的挣扎和委屈。

电话那头的哥哥，与我一样沉默。他没有责备我，也没有挽留。或许，他心中也有一样复杂和无奈的情绪。这个时代，成长意味着原子化，意味着所有人都在各自奔波。没有人可以随时拽住你的手，陪你一起走完所有的曲折。所谓断亲，也许只是我们诚实地面对一段早已逝去的情分，把彼此的自由和尊严归还。

挂掉电话后，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很久。窗外风很大，老院子的叮叮声仿佛妈妈还在岁月深处呼唤我。我知道，世间总有无法修补的裂痕，也有注定要渐行渐远的亲人。但哪怕泪流满面，我依然感谢在人世短暂的旅途中，一个叫做“哥哥”的人曾陪我走过纯真的童年。有些亲情，不能勉强，不必刻意纠缠。有些告别，是为了在漫长余生里，学会温柔地和过去和解。

或许未来某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也许彼此只是轻轻一笑，无需再多了解或责怪。到那时，一切浮尘都已落地，我们都已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