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的台湾,空气里都飘着血腥味。国民党“保密局”的特务像疯狗一样窜遍街巷,狼犬的嘶吼、破门的巨响、被捕者的挣扎,成了这座岛的日常。一本泛黄的进步书籍、一封没来得及烧毁的家书、甚至一句“想回大陆看看”的闲谈,都能让一家人在深夜被拖走,从此杳无音信。

1950年笼罩在“白色恐怖”下的台湾
就在这白色恐怖的绝境里,我党布下的三条地下情报线,正经历着冰火两重天的命运——一条因叛徒出卖瞬间崩塌,一条随英雄殉国彻底断裂,唯有第三条线,硬是在绝境里多撑了整整一年。这背后,藏着怎样的生死博弈?
先看第一条线的覆灭,全因一个人的贪生怕死——台工委负责人蔡孝乾。

按说蔡孝乾该是地下党的“主心骨”,可他偏把工作当儿戏。表面上,他以“农会干事”“小学教员”的身份在台中雾峰乡活动,蹲在田埂上帮农民修农具、拉家常,趁机传递组织指令;可暗地里,他改不掉贪图享乐的毛病,住好房、穿好衣,连躲特务搜捕时,都舍不得换下西装革履,非要穿着去农村“避难”——这一身扎眼的行头,成了他暴露的第一个破绽。

《沉默的荣耀》里的蔡孝乾
其实早在蔡孝乾被捕前,危机就已埋下。1949年10月,台工委副书记陈泽民因下属叛变被捕,起初还硬撑着,被打断三根肋骨、打断左臂都没松口。可特务谷正文抓来他的妻子和孩子,往他面前一放,陈泽民的骨头瞬间软了,不仅供出了蔡孝乾,连他的藏身地址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1950年1月底,特务顺着线索摸到台北,第一次抓住了蔡孝乾。可这小子竟趁看守不注意,翻墙跑了,躲到嘉义农村。要是他能收敛点,换上粗布衣裳,或许还能多藏些日子,可他偏不——穿着西装去镇上吃西餐,被特务认了个正着,再次被捕。

《沉默的荣耀》里蔡孝乾被捕剧照
这一次,蔡孝乾连骨头都没硬过三天。特务动刑时,他嘴角、鼻孔淌着血,头发被血痂粘成一团,嘴里喊着“我招”;等谷正文带他去台北最豪华的西餐厅,点上牛排红酒,他更是连祖宗都快忘了,把台工委的老底全掀了:谁是联络员、哪个铺子是秘密据点、传递情报用什么暗号,甚至连只参与过几次农运的普通群众,都被他一一指认。
更要命的是,他还供出了台工委宣传部长洪幼樵。洪幼樵刚被捕时还装模作样地喊“宁死不屈”,可没等特务动真格,就吓得瘫在地上,把台中、南投的支部地址、印刷厂、近百名党员名单全交了出去。短短一个月,特务按他俩的供词搜捕,200多人被捕,30多人牺牲,第一条线就这么毁在了叛徒手里。

再看第二条线的断裂,是一场英雄的悲壮谢幕——“密使一号”吴石。
吴石的身份有多特殊?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穿着笔挺的军装,出入戒备森严的军事重地,手里攥着台湾防务部署、美军协防计划的核心机密。可没人知道,这位身居高位的将军,早把心交给了共产党。

吴石传递情报的方式,隐蔽到了极致:日常会将机密内容誊写在极小的棉纸上,折成仅指甲盖大小,塞进公文包暗层或空心钢笔杆;涉及《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舟山群岛海防阵地配置图》这类关键图纸时,会将其缩印在胶卷上传递。
与联络员朱枫接头时,多选择台北茶室包间,公园深处的长椅等不易引人注意的场所,通过提前约定的暗号交接。

《沉默的荣耀》里吴石和朱枫接头剧照
1950年1月,蔡孝乾被捕后迅速叛变,不仅供出朱枫“大陆秘密特派员”的身份,其笔记本上记录的“吴次长”字样,更让特务将怀疑目光投向吴石。
吴石判断朱枫已暴露,留在台湾风险极高,随即决定安排撤离。彼时台湾本岛海空航线已全面封锁,唯有军用运输机可飞往舟山,他冒险动用职权,以国防部名义为朱枫签发特别通行证,安排其以“探视病亲”为名搭乘军机前往舟山,计划再从那里转道返回大陆。1950年2月4日,朱枫带着最后一批缩印有机动兵力部署情报的胶卷,凭这张通行证登上飞往舟山的军机。
可吴石没料到,这张用于撤离的通行证最终成了暴露的关键。特务在追查朱枫下落时,按照此前蔡孝乾供出的“吴次长”线索,从吴石家中搜出通行证存根,彻底将两人关联。而朱枫在舟山因等候船只滞留,最终于2月18日在沈家门被捕。面对酷刑,她始终坚贞不屈,甚至吞金试图自杀殉节,未吐露任何与吴石相关的信息,但通行证存根已足够让特务锁定吴石的身份,整个情报小组的暴露已不可避免,这条情报线的悲壮结局就此注定。
同年6月10日,台北马场町刑场,吴石和朱枫、陈宝仓、聂曦一起,昂首挺胸地走向刑场。临刑前,他写下“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对我翁”的绝笔,笔锋刚劲,字字泣血。随着几声枪响,第二条线断了,可四位英雄的气节长存,永远刻在了历史的丰碑里。

两条线相继覆灭,所有人都以为我党在台湾的情报网彻底完了,可没人想到,第三条线——洪国式小组,还在黑暗里活着,并且一撑就是一年。
洪国式能活下来,靠的不是运气,是一开始就布好的“局”——直属中央社会部李克农领导,和蔡孝乾、吴石的两条线没有任何横向联系。换句话说,就算前两条线塌了,特务也摸不到他的边。

洪国式
他的身份也选得极妙:“大陆来的商人”,在台北、彰化开了家小布店,每天守着铺子算账、进货,和其他商人没两样。没人知道,他账本上的“张三订布五匹”“李四欠货十块”,其实是情报暗号;他去菜市场进货,和菜贩聊“今天白菜贵了”,其实是在交接消息。
更绝的是他的“隔绝”:不和任何地下党私下联系,连妻子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给大陆家里寄信,永远只写“生意平稳,勿念”,落款地址是临时租的商铺,每隔三个月就换一次。特务几次排查“大陆来的商人”,都因为他“太普通”,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传递情报的方式,更是把“土办法”用到了极致:把机密写在细棉纸上,卷成小卷塞进掏空的竹制筷子里,让联络员假装“送餐具”送到布店;要把情报送出岛,就托商船船员,把情报缝在衣服内衬里,跟着货物一起出海。有一次,联络员带着塞了情报的筷子过安检,特务翻来覆去检查筷子,都没发现里面的猫腻。
可惜好景不长,身处台湾复杂的潜伏环境里,犹如刀尖上行走,半点疏忽都要不得,时间一长一场致命的危机还是悄然而至。
1949年底,空军机械官杨文亮与自称“进步青年”的陈琦,通过熟人介绍找到洪国式,声称能提供空军机场布防与新型战机情报。急于获取核心军情的洪国式,竟未对两人身份做任何核查——他不知道,杨文亮此前因违纪被空军处分,正想通过向特务机关“投诚”自保;而陈琦实为台湾保密局台北站行动组组员,全程以“杨文亮朋友”的名义潜伏外围,两人早已将洪国式的一举一动纳入监控。
于是到了1950年2月28日,一场精心设计的“街头争执”,彻底摧毁了这个脆弱的情报小组。
当天,洪国式在台北车站查看列车时刻表,一名特务伪装的“无赖”突然上前挑衅,两人争执间,预先埋伏的“巡逻警察”迅速赶到,以“戒严期间寻衅滋事”为由,将两人带至附近派出所。在派出所内,特务并未直接暴露身份,而是以“需三名本地保人担保,方可解除留置”为借口施压。
彼时的洪国式未能识破这是圈套,只想着尽快脱身。他先是报出了几个看似可靠的“朋友”信息,可特务故意以“保人身份不明”“联系不上”为由拒绝。
急于脱困的他,竟开始主动提供情报小组成员的联系方式——从东南军政长官公署参谋刘全礼(曾误传为“刘全林”),到空军中校胡玉麟,再到陆军上尉钱汾,每当特务表示“信息不实”,他就补充新的名字,相当于亲手为敌人列出了一份完整的抓捕名单。
这场陷阱的后果是灾难性的:除刘光典外,洪国式情报组的9名核心成员在短短数日内全部落网,后续牵连被捕者达47人,最终9人被判处死刑,成为当时台湾“剿匪”行动中规模较大的情报案之一。洪国式本人也因“通谋匪帮、意图颠覆政府”被关押,1960年(部分档案记载为1951年,存在时间争议)遭国民党杀害,尸体被肢解抛入河中(此细节源于同监犯人事后回忆,非官方档案明确记载)。
长期以来,“洪国式是否为叛徒”始终是情报史研究的棘手问题。传统观点认为,他主动供出战友信息,直接导致组织覆灭,“叛徒”定性无可争议;但随着近年新史料的挖掘,尤其是刘光典烈士之子刘玉平在整理父亲事迹时的深入研究,这一判断逐渐显露出更多维度——

1. 被忽略的“掩护行为”
刘玉平在查阅台湾保密局解密的审讯记录时发现,当特务追问“交通员刘光典的下落”时,洪国式给出的答案是“刘光典已经回香港取电台,短期内不会返台”。可事实上,洪国式清楚知晓刘光典当时正隐藏在基隆天星旅社。

刘光典烈士
这一明显的“谎言”,为刘光典争取了关键的转移时间——特务按“赴港”线索追查多日,待发现被骗时,刘光典已辗转至台中,暂时脱离了危险。刘玉平认为,“若真是纯粹的叛徒,没必要刻意掩护刘光典,这不符合逻辑”。
2. 绿岛监狱的“伪投降”疑云
据多名曾与洪国式同被关押于绿岛监狱的人员回忆,洪国式后期虽被国民党安排担任“感化教官”,负责对其他政治犯进行“思想改造”,但私下里,他却悄悄对部分狱友说“别放弃,外面有人在等我们”,甚至在传递“改造材料”时,偷偷夹进写有“大陆仍在关注这边”的小纸条。这些细节虽缺乏官方档案佐证,却让“纯粹叛变”的说法多了一层疑问——若真心投靠国民党,为何还要暗中鼓励狱友坚持信念?

绿岛监狱遗址
3. 官方评价的重要调整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随着对隐蔽战线工作复杂性的深入理解,我党相关部门对洪国式的评价发生了关键变化:其身份从过去的“叛变投敌”,正式更改为“因公牺牲”。
这一调整并非否定他前期的失误,而是认可了他“为革命工作承担风险”的事实,以及最终“为情报事业付出生命代价”的结局,体现了历史评价“尊重事实、兼顾复杂”的审慎态度——既不回避他因疏忽和动摇导致的灾难后果,也不忽视他在极端环境下可能存在的、保护同志的努力。
回望洪国式的经历,我们或许更该明白:隐蔽战线的斗争,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简单叙事。
他有不可推卸的过错:因急于获取情报而轻信特务,因恐惧脱身而泄露战友信息,导致整个情报网络覆灭,这是历史事实,无法用任何理由掩盖;可他也有难以简单定义的侧面——刻意误导特务掩护刘光典,在监狱中可能存在的“伪投降”行为,以及官方评价的调整,都让“叛徒”这个标签显得过于单薄。
历史评价的价值,从来不是给人物贴一个绝对的标签,而是从复杂的经历中汲取教训:既要铭记吴石、朱枫等烈士“宁死不屈”的信仰力量,警惕因疏忽和动摇带来的灾难;也要理解极端环境下人性的脆弱与复杂,以更全面、审慎的视角看待每一个历史参与者。

如今,我们仍在等待更多史料的解密,等待台湾回归祖国的那一天——唯有在祖国统一的阳光下,那些被历史尘埃掩盖的细节,那些尚未厘清的真相,才能得到最公正的还原,给所有为理想付出的人,一个完整的答案。
更新时间:2025-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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