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轻碎痕

废弃书斋的窗棂漏着斜风，旧书堆在案头，页角卷得像蜷拢的蝶翼。墨砚里的残墨结了层薄膜，指尖碰上去脆得像碎琉璃，夹页里的纸条褪成浅黄，字边洇着旧墨，是半句没写完的 “晚来风骤”。案脚的炭盆余灰凉透，只剩星点白，风裹着纸墨的涩香掀动书页，哗啦声像谁卡在喉间的低语，连案上的铜镇纸都蒙着薄尘，凉得蹭过掌心时，像碰了块沉在旧时光里的玉。

夜浸在溪雾里时，我靠在残桥的石栏上。苔藓裹着露，石面滑得像浸了油，栏角挂着的旧绳磨得发毛，指尖绕上去时，糙感嵌在指缝里发涩。萤火落在绳结上，光团颤得像抖着的星子，溪声裹着雾远得缥缈，石栏裂纹里塞着半片枯叶，脉纹浸了潮软得像化了的棉，风一吹就掉进溪里，把萤火的光揉成细碎的银波，连绳结晃荡的影子，都软得像没抻直的线。

晨霜覆在旧亭瓦檐时，我蹲在石凳边。霜粒沾在袖角凉得像碎糖，石凳缝里的枯草刺着裤腿，涩味裹着露气往鼻间钻。亭柱的裂纹嵌着草籽，指尖抠出来时，壳脆得像碎指甲，风扫过瓦檐，霜末落进颈窝，凉得我一缩肩 —— 远处林里的雀鸣裹着雾，软得像浸了水的棉，石缝里刚冒头的芽尖沾着霜，嫩得能掐出凉露来，连空气里都裹着枯草与新绿掺半的气息。

这江湖从不是摊开的长卷，是书斋夹页的残字、残桥绳结的萤火、旧亭石缝的草籽 —— 是我行过的时候，落在时光褶皱里的，轻得一碰就碎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