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周德洪走出监狱大门时，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宝利国际三季度报表，报表上的数字刺得他眼睛疼，连续三年亏损，累计快一个亿。

这个曾经能撑起他腰杆的沥青业务，毛利率从15%跌到了6%，他抬头望了望不远处宝利国际的办公大楼，和2010年他穿着定制西装敲钟上市那天的阳光，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没人知道，21年前周德洪和妻子周秀凤凑了500万开公司时，连办公室的桌椅都是二手市场淘来的。

2002年的中国，基建正火得发烫，高速路全国蔓延，沥青的需求缺口大得能吞下一整个工厂。周德洪夫妻俩那会儿没日没夜地跑，白天去工地找负责人，晚上就在小旅馆里整理报价单。

有次为了抢沪宁高速的扩建项目，他俩在工地门口蹲了三天，最后把准备给孩子交学费的钱拿出来当定金，才勉强换来了和项目方谈的机会，当1.2亿的单子签下来时，周秀凤在办公室里哭了，不是因为赚了钱，是觉得总算不用再担心明天房租能不能交上。

公司慢慢做大，周德洪开始琢磨着找个靠谱的人管销售，妻子提了邹爱国，说这侄女夫实在，跑销售时能在客户厂里守到半夜。

邹爱国来的时候，宝利国际还只是个区域性的小公司，他背着样品箱跑遍了大半个中国，东北的冬天零下三十度，他揣着暖宝宝去工地对账，手冻得握不住笔就哈口气接着写。

没人想到，十年后他能拿下公司70%的沥青客户，从基层销售坐到副总经理的位置，办公室里堆的客户资料比他的办公桌还高。

周德洪那时候常拍着他的肩膀说：“爱国啊，咱宝利能有今天，你占一半功。”邹爱国总是笑着摆手，说都是叔给的机会。

可周德洪的儿子周文彬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周德洪的儿子周文彬是92年的，留学回来后就进了公司，周德洪想着迟早要把家业交给他，慢慢开始调整高管的权限，最先动的就是薪酬，以前邹爱国的收入里，销售提成能占一半还多。

可新政策一出来，高管只拿基础工资，提成全砍了。

邹爱国第一时间找周德洪谈，说销售团队跟着她干了这么多年，没提成谁还有干劲？

周德洪没松口，说现在公司要往规范化走，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靠提成拉业绩，两人在办公室吵了一架，邹爱国摔门而出时说：“要么让我回销售岗，要么我走。”

周德洪没料到邹爱国会这么硬气，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邹爱国手里攥着七成客户，要是真走了，宝利的业绩就得垮一半。

更让周德洪窝火的是，有老员工偷偷跟他说，邹爱国最近在和外地的厂家接触。

没过多久，公司就报了警，说邹爱国涉嫌职务侵占和受贿。

警察来带走邹爱国那天，邹爱国正在给客户发报价单，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和东北客户的聊天记录里，说下个月去现场考察，最后法院判了六年六个月，邹爱国在法庭上看着周德洪，一句话没说，只是眼睛红了。

邹爱国的妻子周士芳是周德洪的亲侄女，以前逢年过节还会带着孩子去周德洪家吃饭，丈夫被带走后，周士芳在家里翻出了邹爱国保存的工作笔记，里面记着这些年跑客户的辛苦，还有几次周德洪让他用虚开发票冲账的记录。她抱着笔记本哭了一整晚，第二天就开始写举报信。

举报信写了改，改了写，光打印纸就用了半箱，手指被纸张边缘划破了好几道小口子，她就用创可贴包着接着写。举报信递上去的那天，她站在监管部门的门口，看着来往的人，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这场举报拉锯了三年，宝利国际的股价跟着一路跌，从2020年的5.22元跌到2.62元，市值拦腰砍了一半，有股民在股吧里骂，说拿着养老钱买的股票，现在连本都回不来。

周德洪那段时间天天被记者堵在公司门口，他总是说“举报不实”，可手里的证据越来越少。

2021年冬天，法院的判决下来了，周德洪因单位行贿罪被判两年六个月，罚款50万，他被带走那天，周文彬去送他，父子俩没说几句话，周德洪只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照顾好你妈，看好公司”。

周文彬接盘的时候才29岁，连公司的财务报表都看不太懂，第一次开高管会，老员工们围着他问业务规划，他手心全是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沥青业务越来越难做，国家基建投入放缓，国际油价像坐过山车，成本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想转型做航空业务，可公司2015年就涉足的航空板块，十年了占比还不到12%，2021到2023年亏了快5000万。

2023年周德洪出狱时，宝利国际已经亏得快见底了，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的三份报表：2021年亏3200万，2022年亏4500万，2023年前三季度亏2600万。

周德洪知道这公司救不活了，开始找买家，第一个找的是江苏东祁，那家公司刚成立不到一个月，做光伏的。谈的时候对方还挺积极，可看了宝利的亏损数据后，负责人皱着眉说“窟窿太大，填不起”，一个月后就撤了资。周德洪那天在办公室摔了个杯子，碎片溅到手上，他也没在意，只是盯着墙上“百年宝利”的标语发呆。

八个月后，周德洪又找了洪蒿信息，谈好以8亿的价格卖28%的股权，前前后后谈了四个月，合同都快签了，对方突然说“资金出了问题”，又黄了。

不过这次周德洪拿到了违约金，1.23亿，他把支票放在抽屉里，没告诉任何人，这点钱，连填公司的亏空都不够。直到2024年11月，池州投科找了过来，这家是池州市国资委旗下的公司，实力厚。

谈价格的时候，对方给了每股3.6元，比宝利历史最高股价17.1元差了一大截，周德洪没犹豫就答应了。签合同那天，他摩挲着钢笔，想起2010年上市敲钟时，钢笔上的镀金还亮闪闪的，现在却磨得发乌。

交易完成后，池州投科成了大股东，占了22.57%的股份，董事会七个席位占了五个，周德洪夫妇只留了两个席位，还攥着12.8%的股份。

有人说周德洪留了后路，要是国资能把公司救回来，他还能分杯羹；要是救不回来，7.49亿也够他安享晚年了。可周德洪自己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结语

没人知道宝利国际的未来会怎样，国资能不能把这家千疮百孔的公司拉回来。

周德洪有时候会开车路过宝利的工厂，看着厂里的工人慢悠悠地装卸沥青，想起以前工厂24小时不停工，卡车排着队等货的日子。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点沥青的味道，那是他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味道，现在却觉得陌生又遥远。

参考资料

凤凰网财经：《贿赂无锡“司法工作人员” 宝利国际原董事长周德洪一审获刑两年半》

财联社《60岁入狱后 周德洪第三次筹划转让宝利国际 池州国资能否成功“接盘”？|速读公告》

经济观察报《深度起底宝利国际实控人被刑拘案中案》

鹰眼数据观察室《从狱中归来的无锡老板，选择套现15.4亿，把企业全交给了国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