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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避寒

编辑|避寒

一个国家领导人，主动归还几百平方公里土地，和邻国解决了困扰几十年的边界纠纷。

按理说应该是英雄，为什么俄罗斯人提起叶利钦，还有人咬牙切齿？这里面的故事，得从1991年8月那个闷热的早晨说起。

站上坦克的那个人

1991年8月19日，凌晨4点。

莫斯科街头开始响起履带声，装甲车一辆接一辆驶向市中心。保守派发动政变，宣布戈尔巴乔夫"因健康原因"无法履行职务。

叶利钦在郊外别墅被电话吵醒。

"坦克进城了。"

他穿上衣服就往市区赶，车子开到白宫，俄罗斯联邦最高苏维埃所在地，门口已经聚集了上千人。

上午10点多，一辆T-72坦克停在白宫门前。

叶利钦直接走过去，抓住坦克边缘，踩着履带板，一个翻身就上去了，60岁的人，动作还挺利索。

站在坦克顶上，他开始讲话。

"我宣布这次政变非法！呼吁军队不要向人民开枪！"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始鼓掌，有人开始喊口号，坦克兵也懵了。

三天后，政变垮了。

12月25日，苏联解体，叶利钦宣誓就任俄罗斯联邦首任总统。

对中国来说，这个变化意味着什么？

苏联时期中苏关系冷到什么程度，边境陈兵百万，珍宝岛还打过仗。苏联解体后，俄罗斯需要盟友，需要稳定的东部边境。

1992年12月，叶利钦第一次以俄罗斯总统身份访华。

他在北京说："俄中关系不针对第三国。"这话就是告诉西方，别想拉我们对付中国。访问期间签署的文件里，明确提到要通过谈判解决边界问题。

这个态度转变，为后来的事情埋下伏笔。

黑瞎子岛怎么谈回来的

说到中俄边界，绕不开黑瞎子岛。

这个岛在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交汇处，面积335平方公里，相当于半个新加坡，从抚远县城能看到，江对岸就是。1929年中东路事件后，苏联军队占领了这里。

东北的老人都知道，那个岛原本是中国的。

叶利钦上台后，情况开始变化。

1994年，中俄开始新一轮边界谈判。俄方代表团来北京的时候，带了一大箱子档案，双方坐下来，一寸一寸地对。

中方提出按照主航道中心线划界，这是国际河流划界的通行原则。黑瞎子岛西侧是主航道，按这个原则，岛的西半部应该归中国。

俄方开始还想全要，谈了几轮，僵住了。

1997年11月，莫斯科。

两国签署《中俄国界线东段的叙述议定书》。这份文件确定了4300多公里边界的走向，除了黑瞎子岛等个别地段，其他争议全部解决。

俄罗斯国内炸锅了。

有议员在杜马发言，说叶利钦出卖国土，民族主义者上街游行，举着标语骂。

叶利钦顶住了压力。

因为俄罗斯刚独立，经济一团糟，西方又在北约东扩上步步紧逼，东边稳住，才能集中力量应对西边。

2001年，中俄签署《睦邻友好合作条约》，这个条约的基础就是叶利钦任内打下的。2004年，两国签署《关于中俄国界东段的补充协定》，黑瞎子岛一分为二。

2008年10月14日，中俄两国在黑瞎子岛西侧树立界碑。那天抚远县的人都去看了，有老人站在江边哭，说这辈子能看到这一天，值了。

175平方公里土地回来了。

这个结果，俄罗斯很多人到今天还不满意，可你站在当时的处境想想，国家刚解体，经济崩盘，车臣叛乱，边界问题不解决，远东驻军光吃饭就吃不起。

卢布怎么变成废纸的

1992年1月2日，莫斯科。

商店开门的时候，门口已经排了几百米长队，物价放开了，一夜之间，面包从3卢布涨到35卢布。

人们抢购一切能买到的东西。食品、衣服、家具，只要是实物，都比钞票保值。

这就是"休克疗法"的开端。

叶利钦和他的经济顾问盖达尔，决定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市场化改革，放开价格，私有化国企，取消政府补贴。

太快了。

一个月，通胀率超过200%。三个月，存款变成零头。半年，养老金不够买两斤面包。

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钱，存折上写着5万卢布，够买一辆车，一觉醒来，5万卢布只够买5斤土豆。

国企私有化更离谱。

政府给每个公民发了一张"私有化证券"，面值1万卢布。理论上可以参与国企拍卖，分到国有资产。实际上呢？老百姓根本搞不懂怎么操作，也等不起，很多人直接把券卖了。

谁在收券？寡头。

有关系、有信息、有资金的人，疯狂收购私有化证券。一家大型石油公司，账面资产几十亿美元，拍卖底价只有几千万。

1996年，俄罗斯7大寡头控制了国家50%的财富。

叶利钦需要他们，总统选举时，民调支持率只有个位数。寡头们出钱出力，控制媒体给他做宣传，才让他连任成功。代价是更多的石油、天然气、矿产资源落到寡头手里。

普通人的日子越过越苦。

莫斯科街头的乞丐多了，地铁里有老太太卖自家的瓷器、相框、勋章。那些东西都是苏联时期的荣誉，现在不值钱了。

1998年8月，金融危机爆发。

卢布两周内贬值75%，政府宣布债务违约，银行倒闭潮，工厂停工潮，失业潮。

叶利钦的身体也垮了。

心脏病反复发作，1996年做了搭桥手术，酗酒的毛病一直改不掉。

有次访问爱尔兰，飞机停在机场，爱尔兰总理在舷梯下等了半个小时，叶利钦没下来。后来说是睡过头了，其实大家都知道是喝多了。

俄罗斯人开始怀念苏联时期，起码那时候有工作，有工资，商店里有面包。

新年夜的辞职

1999年12月31日，中午12点，俄罗斯电视台突然中断节目。

叶利钦坐在办公桌后面，穿着深色西装，神情疲惫，眼圈发黑。

"亲爱的朋友们，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作为总统向你们发表讲话。"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想请求你们的原谅，我们曾经的许多梦想没有实现，我要辞职了。"

讲话只有5分钟。

总理普京自动成为代总统，三个月后的选举，他正式当选。新总统上任后第一道命令，就是保证前任总统及其家属不受司法追究。

叶利钦卸任后很少露面，2007年4月23日，心脏衰竭，在莫斯科去世，终年76岁。

葬礼那天，克里姆林宫降半旗，来送行的人不多，大部分是官员。有人说他是罪人，毁了俄罗斯。有人说他是英雄，埋葬了苏联。

对中国来说，叶利钦的意义很清楚。

他任内建立的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延续到现在，边界问题的解决，让两国关系少了最大的障碍。

黑瞎子岛西半部回来了，珍宝岛早就确认归中国了。这些事情，搁在苏联时期，想都别想。

叶利钦在俄罗斯的评价，到今天还是两极分化。2017年俄罗斯一项民调显示，31%的人认为他对国家有正面影响，39%的人持负面看法。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推动的改革，让俄罗斯付出了惨重代价，经济崩溃，社会撕裂，寡头横行，一代人的积蓄化为乌有。

一个政治家的功过，得放在那个时代的约束条件下去看。叶利钦面对的是苏联解体后的烂摊子，是西方的围堵，是国内的分裂势力。他做的选择，可能是当时能做的全部。

站在中国的角度，我们记住的是边界谈判桌上的务实态度，是战略伙伴关系的建立，是几百平方公里土地的回归。

站在俄罗斯人的角度，他们忘不了卢布变废纸的那些年，忘不了排队领面包的冬天。

这就是叶利钦，一个被中国人称为"老朋友"的俄罗斯前总统，一个在本国被称为"罪人"的改革者。

参考资料：

新华社2008年10月14日报道：《中俄界碑在黑瞎子岛竖立 国界线全部勘定》

人民日报1992年12月19日报道：《叶利钦总统访华 中俄签署联合声明》

新华社2007年4月24日报道：《俄罗斯前总统叶利钦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