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天国的哀思

栓叔，您离开我们确实已经十多天了，您知道吗，直到今天我还是不敢相信，我始终觉得这是一场梦。

就在十多天前的那个下午，我吃过午饭，拉着架子车要去田里收拾刚刚收过的玉米杆时，途中碰见了您，尽管当时的您坐在您外甥女的电动车上，还与我打了招呼，可是晚上，就在那天晚上大约11:30的时候，您就突然离我而去了。

栓叔，您是知道的，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一直不不信迷信，但是那天晚上不知怎么搞的，我躺到床上，已经关闭了所有的灯光，听着外面滂沱雨声，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大约11点多，一个强烈的手电光照在我的窗户上，我感到蹊跷：村里就剩了几位七老八十的老人了，这么大的雨，谁还没睡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光线消失了，我又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可是一直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

大约凌晨一点的时候，我似乎听到有人大声的喊我赶紧起来，再仔细一听，果然是邻居在喊我，我大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领居让我赶快起来有事。

说实话，在这个寂静的山村里，又下着大雨的半夜，一旦叫我起来，肯定有大事发生。我二话不说，急忙边穿了衣服边想：是不是您大哥去世了？因为您大哥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近几年一直病病恹恹的，早就卧床不起了，吃喝拉撒都需要别人照料，这几天更是奄奄一息，莫不是他走了？我这样想着，又穿了雨鞋，打开了大门。

雨依然很大，路上已有几道手电光在摇晃，我大声的问出什么事了，只听到您外甥女拉着哭腔告诉我，您不行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可是她哭哭啼啼的告诉我，是您，她二舅！我的心突然一沉：完了！急忙打上雨伞，带上门，急匆匆地向您家赶去。

下疼了起来，他二舅就是我的三叔，下午不是还和我在一块儿聊了几句吗？怎么突然就去了？

我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也许这些缺乏经历的人是瞎猜的？到了您家门口，发现你亲弟和堂弟已经站在了屋檐下，我问情况如何，他们说您已经不行了。我赶快来到您的床上。只见您面色青黄，双目紧闭，您的媳妇守在您的左边，一边大声的呼着你的名字，一边用手不停地抚摸着你的身体；您嫂子坐在您的右边，摇着您的身子在不停的呼唤。我大声呼唤着您，没见动静。我摸了摸您的脉搏，已没有任何的跳动迹象，我将您的上衣揭起来摸了摸胸口，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我无奈摇了摇头，对二位婶子说您已经走了。

1您的两个儿子本身都已入赘别家，现在都在外面打工，家里也没有了其他的亲人，婶子听到我的判断，如五雷轰顶，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泣不成声。我立马拉出一把椅子，将她扶到椅子上，让她节哀。人走不能复生，得赶快想办法给您穿衣入殓。我问她有没有预备寿衣，婶子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说有，于是我们按照她告诉我们藏着的地方，找到了寿衣，同时安排几个邻家开着车去购买入殓必用的麻纸、火纸和卫生纸等物品。

也许是上天不忍心让您离开我们吧，等到请来阴阳先生的时候，先生算了算，说您走的日子不吉利，必须停放四天，到八月初三才能下葬。

在这四天里，老天好像也不忍心让您离去，下起了瓢泼大雨。

栓叔，您知道吗？自从您离我而去，我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我与您生前交往的件件往事萦绕在眼前，一直挥之不去。

您本身比我大10岁，按理来说我们不应该成为朋友。说实话，上高中以前，我和您并没有过多的交往。大学毕业后我又去外地工作，更与您谋面甚少。那一年我为了照顾年老的父母从外地调回来了，每一个节假日我都会回到家乡，这时候便与您渐渐熟悉起来了。

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来没有见过您的父亲长什么模样，您是靠大哥和母亲抚养长大的，所以十几岁便成了一位勤劳而朴实的农民，就像村里其他辛苦的农民一样，从生下来就注定了劳作的苦命。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您就一直在生产队参加劳动。由于母亲年事已高，弟弟尚幼，人多劳少，年年都是缺粮户，家里非常贫穷。

土地分到户后，尽管弟弟已经成了一个小伙子，但是老母一直体弱多病，您便一直守着几亩薄田维持生计。而立之年，不知谁的撮合，终于找到了媳妇，虽然比我长10岁，但和我是同一年结婚的。说来也奇怪，我的两个孩子和您的两个孩子也都是同一年出生的。

农闲时间，您总是随着哥哥和弟弟，要么出外打工，要么一同上山赚钱。冬春时节烧木炭，夏秋季节挖药材，从来没有闲过。

我最佩服您弟兄仨挖猪苓的本领了。挖猪苓是一项技术含量和运气指数密不可分的技术活路，采挖者不但要熟悉猪苓生长环境，更要懂得采挖技巧。由于您大哥是挖猪苓的能手，所以言传身教早早就教会了您能够在广阔的山林，识别猪苓生长的山向和采挖技巧，所以从我年轻的时候起，总就时常看到您每每上山，总有收获，很少空手而归。也正因如此，每逢双休日，只要天公作美，便时常跟着您上山挖猪苓，您便成了我采药的导师。在您的影响下，我不但认识了一百多种草药，而且很快也掌握了挖猪苓技术，我们便成了形影不离的采药伙伴，一年四季不停的在山上寻求着财富。也正因如此，我们便成了忘年交。

在我的记忆里，您是一位慈祥的长辈。无论面对长幼，从来不发脾气。您自小就表现出了卓越的组织能力，处事稳重公正，深得人们的信任。遇事冷静，头脑清晰，组织得力，分配合理，大事小事经您的安排，总是有条不紊。所以无论谁家红白喜事，都要请您来掌管料理，您总会尽心尽力，料理得有板有眼，深得人们的好评。

您也是一位乐于助人的人。村子里无论谁家大事小事，只要是请您帮忙，从不推辞，即使再忙也要把自家的事情放下。帮忙的时候很是卖力，从来不偷奸耍滑。因此每当我家有事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您总是不请自到。

我最愧疚的是两件事，那一年您盖房子，正是需要别人帮忙的节骨眼上，我偏偏应聘去了南方。等春节回到村里，您的房子早已盖好了。见到您的那一刻，我非常愧疚。还有，您65岁的那年正月十六，给自己修墓。可是学校每年都是这一天开学，而开学的这一天正是我们主管部门最忙的时候，因此我还是没有给您帮上忙。可是我家的大事小事您总是第一个前来，最后一个离去，我十分愧疚。我想：您和我的关系这么好，就应该在最需要帮衬的时候彼此互相帮忙，可是您做到了，我却每每阴差阳错的不在现场，面对您的亡魂，我更是愧疚不已。

栓叔，我知道您是农民的儿子，就像天下所有的农民一样，为了养家糊口，一辈子只能依靠出卖苦力挣钱。在您的作息日历里，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东南西北，永远没有单休的日子。您的身体早早的就被透支了。就在您刚把房子盖好的那一年，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差点要了您的命，尽管您四处求医问药，病情有了好转，从此以后也埋下了病根，后来的您一直就没有离过药啊。

您是一个很要强的人。经济再难也从来不会向别人开口，即使我和您的关系非常好，您也从来不主动开口。那一年盖房的时候，主体起了，因为没钱迟迟没有粉刷，一时也搬不到新房里面去，我知道后就给您送了些钱，没过一年您就还给了我。还有一年，您给儿子结婚的时候经济拮据。我知道您手上缺钱，便给您一万元钱，怎么也不要，实在推脱不过，最后只要了2000块，过了没多长时间，就很快的还给了我。

我们村并不大，在外工作的人寥寥无几，我作为八十年代村子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非常理解他们这些左邻右舍。在我面前，他们都有一种极强的自卑感，所以见了他们，我总是主动接近他们，给他们敬烟倒茶。因此，每当双休日我回到村子，村子里的人便会到我家来窜门拉家常，与我关系都不错。我向来坚持一个原则，与人为善，所以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人我都以礼相待，尤其是您，我一直把您当做座上宾。

自从我调回后的每年除夕之夜，您们几个都要相约来我家，您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总会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摆上自己的好烟好茶，我们一边看着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喝喝酒，品品茶，聊聊天，打打牌。自从有了您们几位的光顾，每年的除夕之夜我们一家都是在愉快中度过的。

可是最近两年您不来了，我知道有两个好友先我们而去了，但是我不理解您怎么也不来？这两年除夕夜，吃过晚饭，我都在一直等着您，天黑了却始终没见您的影子，我都是去了你家。

特别是去年除夕夜，当我来到您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屋外静悄悄的，走进屋里，只有您和婶子两个人独自围着火炉坐在那儿，电视没开。见我来了，非常高兴，我们仨便又围着火炉拉起了家常。我们追忆先我们而去的几个朋友，悲叹人生苦短，唏嘘不已。临到11点多，我正要离去，您却把大门关上，硬拉住我的手，低声对我说：“我原本是要到你家去的，可是考虑到你家里的客人多，说话不方便，你来了便好，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想请你给我出出主意。”于是我又坐了下来，您便将大儿子最近与儿媳闹离婚的事情告诉了我。看得出您的心情非常沉重，怪到今年除夕不到我家去呢。听了您的叙说，我便给您出了主意，事情就那么一直拖着。

您还记得吗？一月前的一天傍晚，下着蒙蒙细雨，您带着大儿子来到了我家。我知道婶子刚刚从省医院做了心脏搭桥手术，花了不少钱，您让我给您写一份大病救助申请，我看了看婶子的诊断证明和费用清单，告诉您也要将您自己近几年的诊断证明拿来。 您回去把自己的诊断证明拿来，我看后大吃一惊，原来您的病非常严重：高血压三级（高危），脑部分梗塞，冠心病……

看着您的诊断证明，我一时语塞，盯了您好长时间才说：“叔啊，你的病非常严重，为什么不重视呢？还一直跟我们上山挖药，多么危险啊，不敢再拖了，没钱言传，我有，你要赶快去医院看看！”

只见他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我的病虽然多，但要不了命。多少年了，我都是一直这样扛着，不都好好的嘛，就是最近头一直疼，而且腿总是僵硬迈不前去，没劲儿。”

谁料，这才不到一月，他就……

走的已经走了，谁也没有回天之力，活着的依然还要努力活着。栓叔，你是不幸的，你又是幸运的。不幸的是一生辛劳，疾病缠身，无钱医治；幸运的是，你走得急促，没有受罪。这也许就是你的最好修行！？在天国里，您是否还想念着我们这些朋友？但是尚在人间煎熬的我们却一直在思念着你啊！

栓叔，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