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清冷的诗意。
它不像立夏那般喧腾,不似大雪那样威严,只是安静地栖在九月的门楣上,像一粒凝结在时光叶片上的露珠,透明而澄澈。
然而这澄澈之中,却映照着千人千面的模样。
我的白露,是故乡的秋天!
那是北方的一个小城,每到此时,晨起的瓦檐便泛着湿漉漉的光。上了一些年纪的人总会在这天清晨格外早起,挎着竹篮,拿着小筐去后山采撷带着露水的野菜。她们说呀,白露这天的野菜最好吃,蒸出的野菜团子能留住一整年的清欢。
我就曾那样蹲在灶膛前,看火苗将铁锅烧得滋滋作响,蒸汽裹挟着野菜的清香冲破木甑,将整个厨房染成金黄色的梦境。多年后我在超市冷冻柜里看见工业化生产的野菜团子,包装精美却再无那般汹涌的清香气。
原来有些白露,注定只能封存在记忆的陶罐里。
友人的白露,是地图上一个小圆点!
他在东京银座的写字楼里给我写信,说昨夜梦见老家庭院那棵柿子树了。“白露打过的柿子该褪尽涩味了吧?”信纸上的钢笔字被水渍晕开,不知是茶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总笑说自己是候鸟性格的人,却总在白露这天逆向迁徙——用味蕾,用梦境,用所有看不见的路径回到故乡。
后来我才明白,所谓乡愁,不过是白露时节胃里升起的一阵暖意,是身体比灵魂更早开始的思念。
邻家姑娘的白露,是思念的形状!
她的未婚夫远在撒哈拉沙漠做地质勘探,七个小时的时差让问候都变得奢侈。白露前夜,她收到一个厚重的信封,里面装着一小瓶沙粒和一张字条:“这里从不下露,但我在望远镜里看见的星辰,都像你睫毛上的露珠。”
她将沙瓶放在窗台,翌日晨光中发现细沙表面竟凝结着细微水汽——两个半球的水汽以如此奇迹般的方式相逢。
或许深爱之人终会共享同一片云朵,任凭地理学将彼此标记得千山万水。
而楼下书店老先生的白露,是年复一年的相逢!
每到白露前后,总有个穿灰大衣的妇人来店里找旧版《楚辞》。两人从不寒暄,她静静翻书,他默默沏茶。
直到去年秋天我才知道,四十年前他们曾是大学恋人,后来各自成家失散天涯,直到白发苍苍才重新联系上,约定每年白露在书店静坐片刻。“不需要说话,”老先生擦拭着眼镜,“知道世界上还有个人和自己守着同一个节气,心里就满当当了。”
有时相逢不必热烈,只需像两滴露珠般短暂交汇,映照过彼此的光影便很好。
白露这般公平地降临在每个角落。它落在纽约中央公园的长椅上,落在巴黎塞纳河的涟漪里,落在东京地铁的窗玻璃上,也落在我故乡已然荒芜的菜畦间。它打湿移民工人的工装外套,浸润留学生的笔记本电脑,停驻在急诊室护士的睫毛上——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承接这份清冷的馈赠。
今晨我推开窗,看见露水在防盗网上凝成珠串。
忽然想起《诗经》里那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原来两千年前的露水与今朝并无不同。变的从来只是承露之人:有人用它泡茶,有人用它研墨,有人用它擦拭相思,有人借着它的微光辨认归途。
白露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轻轻一个转身,就在人间激起千万种回响。
就像它不知道,那些被它打湿的梦境正在如何疯狂生长——在东京的公寓阳台,在撒哈拉的地质帐篷,在故乡荒废的老灶台,在所有心有挂碍的胸膛里。
时节行至白露,人间各自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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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生活打卡季#
更新时间:2025-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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