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那些事——票证

原创 千渭之汇 陕西

作者:大山


在计划经济时期商品供应极为匮乏的年代,我国的生产力低下,各种生活必需品的产量有限,加上我国人口众多,使得本身就有限的物资更加紧缺,就只有限制每人每种商品的购买量,尽量让人人都能有这些生活必需品来维持生活。国家为了保障供需平衡,对城乡居民的吃穿用等生活必需品,实行计划供应,按人口定量发行了各种专用购买票证。

除了粮票、油票、布票、肉票外,还有鸡蛋票、各种糖类票、各种豆制品票、棉花票、汗衫票、小学生书包票,肥皂、洗衣粉、香烟、火柴、煤油票,煤票、自行车票、手表票、缝纫机票……包罗万象,五花八门,相应的商品就用相应的票证去购买。总之,各种供应票证涵盖了“吃、穿、用”三大方面。

1962年,当“三年困难时期”刚过,我跨入了学校的殿堂。记得母亲领着我到百货门市部给我买书包。当时的书包其实就是一个布袋子,它是用宽约一尺、长约二尺多的碎花平布对折,缝制成宽一尺、高一尺二左右的一端开口的布袋子,再在布袋子开口的地方缝制两条布带子。这就是当年我们的书包。售货员除过要买书包的钱款,还要相关部门颁发的购买书包的“证”,没有“证”就要几寸布票。当时购买书包的“证”母亲没有,布票也没有随身带,结果是空手而归。

因为布票紧缺,母亲舍不得使用,回家后母亲就拆了一件没法再穿的旧衣服给我改缝了一个书包,这个书包一直伴随我好几年。记得我们家邻居有一个上幼儿园大班的小弟弟,那年夏天穿了一件奇特的汗衫,一件用两条成人使用的大手帕做前胸和后背手工缝制的“汗衫”。这是因为,邻居阿姨不舍得使用“汗衫票”购买小孩子的汗衫,结果就用不要布票的大手帕给这个小弟弟做了汗衫,把“汗衫票”用在给成人购买上。这个“汗衫”一穿出去,就有许多阿姨效仿。

那个时候,城镇居民或多或少的还能有一些副食供应。比如豆腐按城镇居民人口每月凭《购物证》或豆腐票供应一斤,农民吃豆腐则全靠生产队的作坊了。有豆腐作坊的生产队,豆腐做好后,派一个人挑着担子,担子的两头是做好的手工豆腐,一边走乡串户,一边拖着腔吆喝着“换——豆腐哩”,想吃豆腐的人家便用家里的麸皮、玉米、小麦、豆子与挑豆腐的人换豆腐吃,亦可用钱买。一般情况用小麦、豆子换豆腐的人少,用麸皮、玉米换豆腐的人多,因为麸皮、玉米换回去大多用作牲口饲料。记得我隔壁的小哥把在庄稼地里挖田鼠洞收缴的玉米悉数换豆腐吃了。

从相关资料上得知,宝鸡县“1965年元旦,对副食品供应规定为,城镇商品粮人口,每人供应粉条0.3斤、豆腐2.5斤、红糖0.5斤,干部、职工每人每月增供乙级香烟2盒。1970年,对食糖、烟、酒类商品实行计划分配供应,采取审批和发糖票的办法。1974年,食糖货源偏紧,继续实行批供,特需和部队用糖核定指标,定点供应,每人每月0.3斤;民用食糖婴儿(非农业户口)1周岁以下每月2斤,1周岁以上至2周岁每月1斤,第三胎不供,产妇、产期供红糖2斤;肝炎病患者,经县医院检查化验证明,每月供糖2斤;配药用糖凭医院处方供应0.3斤;结婚凭双方结婚证供应水果糖4斤;交售鲜蛋每斤奖售食糖0.2斤……”

写到这里,不由得使人想起两件事。

那一年,街坊家的一个小孩,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毛钱,于是他兴高采烈地来到副食商店,要买玻璃橱窗里的水果糖,售货员不卖给他,并开玩笑地说:“要吃糖,回家拿你大人的结婚证去”。这个小孩回到家里因父母亲都上班不在,就哭着、闹着朝奶奶要结婚证(那一代的老年人都是解放前结的婚,哪有什么结婚证呀),奶奶不知所措,怎么也哄不下孙子,最后才知道孙子要结婚证是为了吃糖,于是把家里保存的白糖给孙子吃了半勺才算完事。

那一年,为了办“社会主义大集”,相关部门加大了“大集”所需物资的准备工作,给各公社、供销社在原有收缴鲜蛋任务的基础上又增加了鲜蛋收缴任务。某一天,某供销社派人到生产队社员家里收鸡蛋,许多社员不愿意交,一是任务太重,每户每月4斤,二是收购价格太低,大队干部跟着也没办法。中午时分,大队干部和供销社的派人来到了老李家。老李是个直性子人,面对收购人员最后吵到了一块。后来老李径直走到鸡圈里随手抓了一只母鸡,然后走到收购人员面前,把鸡往他们手里一塞说:“我这只鸡下7个蛋歇一天,你们把它抓走,几时把你们要的蛋下够了,几时你把鸡还给我”。说完老李把他们扔在院子出门就走了。结果,收购人员无可奈何的放下鸡无可奈何地走了。

那个年代,电灯还没有普及,许多家庭用煤油灯照明,每天晚上煤油灯还不敢用太久了,因为煤油是凭购物本或凭票定量供应的,一旦这个月的定量不够用了,剩下的时间只能用蜡烛照明。其实,我喜欢蜡烛照明,因为蜡烛照明比煤油灯亮。但母亲不喜欢,究其原因是太烧钱。一斤煤油0.35元,几乎可以用一个月,蜡烛虽然不要“票”和“证”但有点贵,一支蜡烛要0.1元,晚上照明最多用三天。不是我的母亲太抠,几乎是那个时代所有母亲都是这样,因为每个家庭收入都不高,都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当时姑娘找对象对男方的要求,流行着这样的顺口溜,“身体像个运动员,态度像个服务员,政治条件是党员,工资不下半百元”,这“工资不下半百元”,是好多年轻人达不到的,月工资半百元是人们认为较高的收入。

煤油凭票定量供应,灯泡也凭票供应。当年,宝鸡灯泡厂的“秦”字牌白炽灯泡,质量相当不错,但就是不好卖。好在当时宝鸡县灯具厂将钨丝断了的坏灯泡回收,进行二次加工,其过程是首先在坏灯泡的底端用火(专用工具)取一个洞,其次将钨丝装进灯泡并接在灯泡里的正负极导线上,然后用火烧玻璃封口,在封口的同时抽出里面的空气,使其真空,这样一个复制的灯泡就成功了。说实在的,这样的灯泡人们并不喜欢,因为,一是不好看,灯泡底下圆圆的玻璃上多了一个一厘米的像医院小支注射液瓶嘴一样的咀;二是质量不高,钨丝亮后发红,照明时间短,没有瓦数大小之分;三是不便宜,一个25瓦的正牌“秦”字白炽灯泡0.38元,而买这样的复制灯泡,先要给厂家两只断了灯丝的坏灯泡,然后再交0.35元才能买一只。但它最大的优势是不要“票”,而且能应急。

火柴当年叫“洋火”,也属计划供给物资。这东西不值钱,虽然每盒只有2分钱,但它在一个家庭却很重要。晚上点煤油灯离不了它,家里有人抽烟离不了它,一日三餐生火做饭离不了它。好多家庭想尽办法囤积它,只害怕有一天断了顿。

今天的虢镇火车站货场北边的祥和面粉公司所属的地方,是当年宝鸡县的煤炭公司,那里是虢镇周边十里八乡生活用煤的集散地。每天虢镇周边十里八乡人,挑着担子、拉着架子车怀揣着“煤本”到这里买煤……

当年,人们的生活过的是简单、简朴,还艰苦,但人们普遍都还在“攒”东西。给家里盖房子要“攒”钱、“攒”粮食。“攒”钱好理解,盖房子必用,“攒”粮食是因为盖房子要好多人帮工,要给帮工的人管饭;儿女婚事要“攒”钱,“攒”粮食,“攒”布票,“攒”“棉花”,“攒”婚宴酒席的相应材料,例如,菜籽油、白糖、鸡蛋、木耳、肉票、大料、煤炭、柴火等等;家里有人“坐月子”,要“攒”白面,“攒”小米、江米,“攒”红糖,“攒”鸡蛋、“攒”老母鸡;过年过节要“攒”钱,要“攒” 年节所需的东西;平时过日子“攒”火柴、好灯泡、坏灯泡、肥皂、洗衣粉……一个“攒”字,最能说明计划经济各种供应票证时期人们生活的艰辛。这个“攒”字不是生活富有情况下的结余,而是人们在艰苦生活中从牙缝、从指头缝硬生生挤出来的血汗。

到了七十年代后期,“三转一响”( 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半导体收音机)风靡城镇、工厂,也辐射到城镇边沿、火车站附近、条件好一点的农村。我也想要自行车、手表。当时国内自行车有四大品牌,天津产的“飞鸽牌”、“红旗牌”自行车,上海产的“永久牌”、“凤凰牌”自行车。人们用顺口溜给它们画了像:“飞鸽结实载得多、永久利索跑得快,凤凰新潮姑娘爱,红旗迎风也凉快”。这四款自行车前三款每辆价格都在180元左右,只有红旗牌自行车价格是147元。手表的款式和价格也是多样化的,但最流行的是上海产的手表,如上海牌19钻统机快摆手表每块125元,上海牌17钻手表每块120元左右,上海宝石花牌手表每块110元,天津海鸥牌手表每块110元左右,西安的延安牌手表每块110元,蝴蝶牌手表每块100左右元,南京的9钻钟山牌手表每块30多元。

上述的“飞鸽牌”、“红旗牌”、“永久牌”、“凤凰牌”四款自行车你是不容易买到的,上海牌19钻统机快摆手表你也是不容易买到的,缝纫机同样是不容易买到的。因为,它们都要“票”。

记得我离开学校,步入社会后,也想买一辆自行车和上海牌19钻统机快摆手表,经过努力我首先得到了一块“上海牌19钻统机快摆手表”票。那一天,我拿着这张“票”,十分高兴,筹备好125元钱后已经下午,我打算第二天就去将手表“请回”。第二天上午9点多,我正要前去百货商店“请”手表,我的一个同学慌忙找我来了,要我去公交站去拦截他的未婚妻。

原来,我同学和未婚妻前来公社领结婚证,因为女方想要一块“上海牌19钻统机快摆手表”,男方没“票”一时办不到,两人就此拌了几句嘴,女方一生气甩手就去了公交站。我同学没办法只好叫我去平息此事。最后,同学的未婚妻找回来了,事也平息了,他俩的结婚证也领了,但我的“上海牌19钻统机快摆手表”票归属了他们。同学为了感谢我,将新手表让我戴了三天。三天后,我用110元钱买了一块不要票的“延安牌”手表。

“延安牌”手表戴上不久,我的一位朋友给我送来一张“26型大链盒凤凰牌轻便自行车”票,不过这辆自行车要在远离虢镇20里的天王镇供销社提货。因为,26型轻便自行车在乡下不吃香,乡下最青睐的是28型加重自行车,要不这张票也不会几经周折流转到我手里。

虢镇到天王镇虽然只有20里路,但因虢镇渭河上没有大桥,所以不通客运班车,我就步行前往天王镇供销社买自行车。交票,付钱,这辆“26凤凰牌轻便自行车”就到手了。这车太漂亮了,车身漆黑发亮,车圈闪闪发光,车架的前端车标上一个站立的凤凰展翅欲飞,车铃是一压铃柄就连续转好几圈的转铃,大链盒、镀锌衣架更显得自行车的高雅,我真是爱不释手。我给自行车打足了气,骑着它就返回虢镇了。到家后,我又在家附近骑了几圈炫耀一番,才回家将自行车放下。

就是我这“又在家附近骑了几圈炫耀一番”,导致了我失去了它。因为,我同族一位在工厂上班的堂哥,看见我骑了这辆车,便来到我家,以“试骑一下”为由头,骑着它就去工厂了。到了晚上,堂哥到我家一进门就甩给我200元钱和一张“28型红旗牌加重自行车”票,并说:“你那辆26型自行车我已经给我未婚妻了,没有这车人家不和我订婚。”我虽然十分懊恼,但也没办法,只好做了顺水人情,退回了堂哥多给的钱。从此,“28大扛”“红旗牌加重自行车”就成了我的坐骑。“上海牌19钻统机快摆手表”我失之交臂,“26型大链盒凤凰牌轻便自行车”又被“拦路抢劫”,虽然有些懊恼,但成全了两门婚事,也算是做了好事,值了!

在计划经济的年代,人们的日常生活用品离不开“票”,就连部分生产资料诸如铁丝、圆钉、油漆、马车轮胎、木材、石灰都离不开指标——一种无形的票。

记得高中毕业下乡时,生产队种的黄瓜叶子出现大量的枯黄斑点,严重地影响到黄瓜生长。公社技术员要队里给黄瓜喷洒波尔多液,并将波尔多液的配方写给了队长。队长将此配方和给黄瓜喷洒波尔多液任务交给了我这个“有文化”的人。波尔多液是无机铜素杀菌剂。它是由约 500 克的硫酸铜、500 克的熟石灰和 50 千克的水配制成的天蓝色胶状悬浊液。关键是要选用纯净、优质、白色生石灰块和纯蓝色的硫酸铜。硫酸铜还好买,这纯净、优质、白色生石灰块却使人为难了。一是虢镇附近没有石灰窑,二是要的量太少,去一趟凤翔北山石灰窑又不划算。最后,有人告诉我,位于虢镇火车站北建国路的“宝鸡县物资公司仓库”有货。于是我来到物资公司仓库,人家要凭生产大队的介绍信才可以卖给你。我又回到生产队到大队开了张介绍信才买了50斤生石灰。

我还记得,当年我所在的生产队要增加一辆马车,马车的轮胎是队长托人到兴平县买回来的。


关于作者

作者:大山,陈仓区退休干部,陈仓政协文史委文史研究员。文字为媒,以此向虢镇的老人们交一份答卷,向虢镇的后人们给一个展示。


本文由大山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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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4-29

标签:宝鸡   汗衫   生产队   票证   凤凰   灯泡   上海   书包   手表   豆腐   自行车   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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