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总是漏雨的春末,妹妹最后一次来我借住的阁楼。她怀里抱着风信子盆栽,根须裹着潮湿的报纸,紫色花瓣边缘已经泛起锈色。"你养着吧",她把花盆放在我的旧皮箱上,"它和你一样,命硬。"

我记得那天雨水从铁皮屋檐坠落,在水泥地砸出深浅不一的圆点。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年,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这种带着倒刺的对话。
就像她十二岁那年,我把她最爱的蝴蝶结发卡弄丢在放学路上,她用圆规在我课本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孔洞。后来那些课本在雨季长出霉斑,像某种无法言说的歉意。
盆栽在窗台渐渐枯萎,而我依然每天给它倒半杯清水。直到某个清晨,我发现那些干枯的叶片间冒出新绿——不是风信子,是几株不知名的野草,细弱的茎叶正穿过死亡,向着漏进来的阳光生长。

我们的关系也是这样吧。那年在急诊室外,她攥着我胳膊的指甲陷进皮肉,我闻到她毛衣上有小时候常用的柠檬洗衣粉味道。
当医生宣布父亲脱离危险时,我们松开的指关节发出细微声响,像两块终于解冻的冰。
前天收到她寄来的包裹,是那盆早就枯萎的风信子空盆,底部垫着我中学时写给她的道歉信。信纸背面多了一行铅笔字:"种子在土里"。
我突然明白,亲情或许不是永不干涸的井,而是半杯搁在窗台的清水,那些舍不得倒掉的沉淀物,恰恰是让生命重新破土的光。
就像此刻,雨水又顺着铁皮屋檐坠落,但水泥地上的圆点比往年更清澈了些。
更新时间:2025-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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