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早茶叙,便拈来一段茶烟,写写那些浸在茶汤里的时光。
七岁那年的记忆,竟比杯中叶脉更清晰——古厝庭院,右侧有边房,屋子里茶桌静候来客。那一天家中大人不在,几位访客登门,我心头一热便张罗起来。小小手掌捧不稳盖碗,灼热沿指缝刺入,指尖微颤。然而,孩童心里那股不认输的倔强,被“客人要喝我泡的茶”这念头催得滚烫,竟将勇气灌满全身。我必得泡好!那一刻的天真无畏,挟着急于证明自己的心气,至今鲜活。也许有了那么一两泡茶的功夫,父亲回家,我悄然退至一旁,却自此习惯立于身侧,听他们天南地北“话仙”——这最初的茶汤,似乎是我待客之道的启蒙。
后来才懂,那时的茶也没有今日繁复,不过寻常茶盘、盖碗茶杯,投下茶叶,浇上滚水。第一遍茶水照例倾出洗杯,接着才是一道、两道、三道……茶香在简朴仪式里悠悠升起。开启迎客最朴素也最郑重的序章。随之而来是母亲忙碌的身影。她总会为远方的客人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米粉加鸡蛋,或几颗鲜香弹滑的瘦肉羹。有时,爷爷还会郑重捧出亲手熬制的香橼糖或大桔子糖,那便是茶香之外最珍贵的甜点。每每待客后,我总忍不住悄悄溜去偷吃几口。那蜜渍的、沁入心脾的甘甜,至今仍在舌根萦绕,未曾淡去。
爷爷不仅会制茶,更写得一手好字。而父亲常出门在外,还小的我也会跟着母亲去山上采茶。远一点还会带上饭盒。在茶园里吃饭就是比家里吃更香。我后来便常说:“爱就爱茶。”——那何止是喜欢?我眷恋的,是茶叙时那份待客的自信与专注;我追想的,是记忆深处永不消散的甜意和盒饭。
所以,茶水润过的茶盘承载了祖辈躬行于手的熬糖、制茶之道,还有父亲、母亲那郑重捧出的待客心意,更是那懵懂孩童初执盖碗时滚烫的倔强与勇气。
那甘,那甜,还有那手工熬制的桔子糖浆晶莹剔透,映着洁白月光,家人朋友欢笑声谈。爷爷抿了一口茶,初心的光,也是在日后每一次举杯待客的郑重里,悄然点亮。
更新时间:2025-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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