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如草芥，这世界我来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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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恐惧？手机铃声一响，屏幕上闪烁的是你心底最害怕的那串号码，或者那个特定的名字，你的心会先于你的意识猛地一沉，攥紧，胃里像塞进一块冰，瞬间没了当下所仅有的喜悦。那不是想念，不是嘘寒问暖，而是一种条件反射般的逃避——又怎么了？这次，是要钱，还是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去收拾残局？

旁人的童年是温暖的港湾，是治愈往后余生所有风浪的底色。而有些人，他们的原生家庭，却是一道从未愈合的脓疮，需要耗费一生去舔舐，去挣扎，甚至可能永远也走不出那片泥沼。多可悲啊。可即便这样，我们心底最深处，又何尝不渴望能像普通人一样，拥有哪怕一点点微小的、属于自己的幸福呢？

澜珠的工资到账短信，从来不是喜悦的讯号，而是新一轮倒计时的开始。那串数字还没在眼里焐热，脑子里已经飞快地把它切割成了无数份：装修贷、伙食费、孩子的辅导费、婆婆这个月要过生日了……每一份都沉甸甸的。

然后，电话就来了。是弟弟澜宝，嗓音里透着一股懒洋洋的理所当然，仿佛不是索求，而是提醒她去完成一件份内的事。

“姐，记得你这两天发工资是不是，快，转五千过来，车险今天最后一天，等着续呢。”

五千。澜珠的心直直地往下坠，喉咙发紧。“……怎么要这么多？我这才刚发……”

“这还多？全险都这价！你以为我愿意花这钱？”弟弟的语气立刻不耐烦起来，背景音里还有游戏特效的声响，“赶紧的，我这边等着支付呢，别磨蹭。”

她试图挣扎，声音低得像耳语，带着自己都厌恶的卑微：“小宝，姐这个月真的紧张，孩子要交钱，家里也……我先给你两千行不行？你先问问，看有没有便宜点的方案，或者……”

话没说完，就被尖锐地打断。“两千？够干嘛的！你存心让我车被扣是吧？妈！你看我姐！”电话那端立刻无缝衔接了母亲高亢的哭诉声，穿透听筒，砸在她耳膜上：“澜珠啊！你怎么当姐的？这是正事！车没保险能行吗？出点事怎么办？我们养你这么大容易吗？这点忙都不帮？你是不是要看着我急死啊！我的命好苦啊……”

又是这样。一遍，一遍，又一遍。澜珠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父亲的沉默，母亲的哭骂，弟弟的理直气壮，像一套精准运行的 machinery，把她牢牢困在中央。她甚至能清晰想象出电话那头的画面：弟弟歪在沙发上继续打游戏，母亲拍着大腿对着话筒嘶吼。

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哑着嗓子，切断那场单方面的声讨：“……别哭了妈。我转。我转两千。只有这么多了，真的……不行我的命给你们了，吼完她立马挂断电话，不这样喊出来，她感觉自己都要抑郁死了……这样子她心里还好受一点点。

手指微微发颤，操作着手机银行。看着余额瞬间被砍掉一大截，变成一条冰冷的转账记录，心脏那个地方，像被钝器重重砸了一下，闷闷地疼。这两千，是她省吃俭用想给女儿换的新鞋，是下个月得交的装修贷，是她藏着预防头疼脑热的应急钱……现在，都没了。

她知道，无底洞是填不满的，弟弟绝不会去咨询什么优惠方案，他会拿着这两千，理直气壮地再向父母要剩下的三千，而最终，那压力还是会精准地落回她的肩上。

这种循环，望不到头。

她蹲在厕所冰凉的瓷砖地上，一个小小的厕所空间藏着她大大的伤痛，她把脸埋进臂弯里，很久都没有动。工厂机器遥远的轰鸣声传来，衬得这片刻的死寂格外沉重。没有人问她发了工资是不是要吃点好的，没有人在意她累不累。他们只关心她这棵“摇钱树”还能不能按时吐出叶子。

这种剥削，没有鲜血，却日复一日地放干她生存的底气。在婆家，她自觉矮人一截，婆婆的每一个眼神，丈夫每一次沉默的叹息，都像在印证她的“不值”和“负累”。在工厂，她不敢请假，不敢休息，像个陀螺一样拼命旋转，生怕慢下来，就连这唯一能挣来“价值”的资本也失去了。

所以，当她晕倒在流水线旁，在厂医院醒来，听到医生提及“胎儿”和“劳累过度”时，那感觉不是喜悦，是灭顶的绝望。第三个孩子？她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了，拿什么去承担另一个生命？

冰凉的药液一点点输入血管，她却觉得浑身发冷。眼泪无声地淌下来，不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是因为心里那个黑洞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她吞噬殆尽。

“对不起……”她对着空气，也对着腹中那个毫无所觉的小生命嘶哑低语，“不是妈妈不爱你……是妈妈……真的已经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累。是一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疲惫，拽着她不断下坠。她这么努力地活着，咬牙扛着一切，换来的究竟是什么？

“不如……”一个模糊却危险的念头浮起，又迅速被巨大的罪恶感淹没。

她只是……也想过得稍微轻松一点，只是想能喘口气，只是想像个人一样，有资格说一句“我也很累”，而不是永远被指责“你做得还不够”。

可就连这点微末的希望，似乎都是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