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歇了手

快凌晨了，你强迫自己拿出半坏的笔记本，打开文档写日记，你说，从今日起，必须每天写写东西，哪怕只言片语，也要用键盘或笔记录，好像永远有话要说，好像手指永远都不会沉默，好像你永远也不会被无言浪涛吞慑。　　不要歇了你的手。不要歇了你的手。你举起心中的扩音器，将声波传进耳朵。不要顾虑惜字不惜字，不要顾虑信不信，达不达，雅不雅，也不要顾虑身口意统一不统一。你只管沿着意识与无意识河流，顺畅而下。好让屏幕白光耀在脸上，都能把你的盲目泛出薄薄明亮。　　你喜欢说“你”，说“她”，妄想用第二、第三人称替代“我”出场，妄想你同时是“我”也是“她”。有什么事是你难以启齿的？有什么事是需要适当保密而又想一吐为快的？有什么事是你想故弄玄虚自欺欺人的？有什么事是想逗玩聊以自娱的？到底有什么？有什么？你究竟有多少秘密，深深浅浅像淤积着的霉酒？你到底愿不愿意站到阳光底下，将影子散云落雨一样拨得薄成蒸气？你到底想不想牵牵别人的手，打打别人的电话，抱抱别人的怀，让你同他们一样健康成长？你到底需不需求爱，需不需求阳光雨露，需不需求世间五光十色，需不需求忏悔与赎救？你信不信爱如拯救，信不信只要将心比心，尽仁尽义，像老僧定坐万事空盈无我身，就可大爱化胸？　　你在问题路上走了又回，回了又走，半途而废半途折返放你身上再正常不过。你在许多许多次退路中给出答案，说你无所谓深深无所谓浅浅，无所谓愿意不愿意，无所谓想无所谓不想，无所谓需求不需求，无所谓信无所谓不信。后来你又在许多许多次前路中否定无所谓，篡改为有所谓。你意欲不明，好比将破未破的茧，喻示你要是不飞出，迟早要被困死在里面。　　咿咿呀呀，你到底不是赤子婴儿，可以把小拳头小手指咬咬啃啃，啼哭几声，就有人带你吃喝拉撒，给你洗净换衣，还塞你一瓶甜奶，乐得你面目都打开。你的身相已不是小毛孩，这些事，除了自己也没人可以解决。　　于是你再次扬起大旗，迎着眼睛招展：不要歇了你的手，不要歇了你的眼，不要歇了你的心。多劳作，多打开，多容纳，好像永远有话要说，有事要看，有问要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