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 而 今 夏

忽 而 今 夏

   多谢你能来，慰我山中寂寞，陪我看山看月，过神仙生活；匆匆离别便经年，梦里总是相忆，人道应该忘了，我如何忘得。          ——胡适。 
    从尚艺洗了头出来，夜幕已深，桂南路两边的霓虹闪耀，街灯正亮得喧嚣。道旁的树叶也浮上了那闪烁的光影，映射出翠绿的光泽。一阵风过，细枝绿叶摇曳，发出沙沙悉索的声响。置身于夜风蔓延过来的方向，让指尖触碰这清凉，我恍若看到有时光轻轻地滑过。
 
    忽而半夏。 
    突然便念起那日看到蔷薇在心情里更新“夏至”。那时，我正在沙县的小吃馆里点着朋友的心情作酱吞饺子，“今日夏至了么？”脑海里还萦绕着“新年快乐”的祝福，浑然不觉间已然夏季，甚至已经快要过去，心下突然充满了微细的惊悸。到底是什么定义着我们的年岁？是什么让时间成了时间？
 
    年少时总觉得长日漫漫，常常看着从窗子里漏进来的日光照在白墙上，一寸一寸落得那样缓慢，望着望着就睡着了，再睁开眼已经天黑。数着漫天的星光，说着灯火阑珊，恍恍惚惚地以为这便是天荒地老了。然，当时光渐次流远，对目光能及的悲欢冷暖越来越多地付之端然与自持，疏淡得连微笑都留有分寸，才惊觉原来这方是“老去”。
 
    贞谅说，“不知为何，我觉得人越老去，越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不像是真的。只有我们的感情是真的。人若死去，什么都无法带走，余留的不过是内心幸存的记忆。只有情感与我们同行。但它在这个假的世界里处处碰壁，最后也会如同假的一般带来损伤。我的确渐渐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去往远处的哪里，过什么样的生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拥有真实的情感。如果人得到整个世界，却没有得到感情，只是独自一人，他该如何存活。我不愿意寂寞至死”。
 
    寂寞。心底从来就未曾喜欢过“寂寞”这一词。觉那看似寂静的安宁，终无法与清淡从容璧合，终无法掩映，那皱褶深处细小繁复的躁动与不安。盛世芳华，弹指烟云，这些都曾经路过。所谓爱情，都似曾有过，所谓江湖，也曾混迹过。也曾做过黄粱美梦，最后落得个清心寡欲，落荒而逃。于是，只想和知己好友把酒言欢、畅快淋漓、不醉不归。不是为了醉，只是想借着醉脱掉那有些窒息的外壳，让灵魂出来透透气。不敢说不是“寂寞”，起码不是“孤单”。
 
      想来，人生何其寡淡乏味。合是真相，分亦是真相。清喜总在瞬息，忧伤却很漫长。而，怅然若失，不过是明透了真相的脉络与纹理，却又深深无可奈何。几何时，在不懂得离别滋味的时候，我们为了分别泪流不止。当懂得了一个转身即是散落天涯的年纪，我们却连眼泪也流不出了。
 
    忽而半夏。
 
    寥寥几字，却有无限细碎绵密的伤感在里面。是那失之迅急的落寞与仓皇，是与旧时光擦肩而过的落失与怅然。毕竟，游丝细软，都抵不上旧光阴里的一把青丝。
 
     坐倚南风，云断雨收花落。罢闲书、怅观萤火，海棠枝向秋千索。驻停流光，却纸舟轻过。问擦肩几何，谁人识我。意犹埋、怕人窥破。待他年、洗满心萧索，此生孤注，只一声声诺。
 
    或许，日子原本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不过寡淡庸常。也只有缄默，并不能发出任何声响。且许简单一声“平安，快乐”，于你，于我。如此，便好。
 
                                                             旋子。
                                                           2012.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