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的荣誉（三）

战士的荣誉（三）
荒凉的山中木屋，唯一光源是松木台上的淡蓝色酒精炉火。蓓儿凝视着炉上
玻璃杯中沸腾的液体，讽刺地想到，如果不是这场战争，她或许会在一间设
备齐全的厨房里用电子炉做看上去同样的事。平说：“好医生多半不是好厨
师”，但她例外。

“可怜的平。”想到那个家伙，蓓儿内心多少有些愧疚。虽然假死的主意是
老猫出的，她仍然觉得自己有大半以上的责任：其实不必用这种激烈的手段
刺激那个人，尽管这可说是摆脱全球联合防卫的最佳途径。

即使建立了每个成员的指纹、声纹、虹膜、血液甚至还有基因档案，实战或
是兵力调动中还是很少有哪个指挥官在意普通一名医务兵的生死，这给蓓儿
制造了机会。她有意在一次交叉轰击中冲到前沿，然后在双方炮火击中自己
前抛掉机动装甲服。那东西瞬间就被爆炸波摧毁了，藏在里面她自行制作的
塑胶炸弹也贡献了一份力量。完成这些后，潜伏在陡坡下震落的松土中的蓓
儿只想炮击尽快过去，惟恐谁一发乱射让她弄假成真。这样熬过了几乎和15
年一样长的15秒钟，战斗以联军胜利告终，蓓儿在自己的“掩蔽部”听到气
垫火箭发射车凌空飞过的尖利啸声，默祷着：“别了，我所不爱的人们，愿
你们的灵魂早日升入天堂。”

以一个逃兵的实力，越过战线前往风暴谷或是其他任何地方都是几乎不可能
的，幸亏那只老猫和走私集团老大、黑社会头目之类的人都是哥们儿。先是
弄了一张伪造的证件，这不难，如果不嫌倒霉气的话她甚至可以“借用”真
正的已经阵亡的联军军官的身份卡，但她宁愿冒被识破或再次被强行征召入
伍的危险冒充一位平民医师，甚至名字也没改。接下来为了搭乘公共交通工
具必须篡改社会安全电脑网络中的数据，这个蓓儿自己就能做到，不过为了
省下时间准备“旅行”的必需品，她还是拜托“职业”档案篡改家代劳了。
那个负责帮她“设计”履历的人也是个女孩子，大概13、4岁的样子，父亲
是反战分子，给关了好几年，关押地点便是蓓儿他们曾经就读过的大学，那
里战争之前就有一股监狱气味，战争开始后果然物尽其用。那女孩子的母亲
在北方一个小镇担任教师，那个镇子是至今战火尚未波及到的极少数地区之
一，不过随着联军和兄弟会交火的焦点北移，小镇被卷进去恐怕也只是时间
问题了。

“我们要守卫可以守卫的人免遭战火磨难。”该死的平这样说，似乎也只是
说说而已，他或者并不知道在联军内部，以蓓儿为首建立的反战组织已经发
展到超过800名成员，也不知道另一个他认识的人，老猫，也在这个组织中
活动。事实上平见到老猫时的惊讶远超过大角见到平，部分的理由是老猫穿
着一套油渍斑斑的联军制服，佩着机械士官长军衔。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平问。

“需要理由吗？”老猫不正面回答，暗示平在这里交谈受到监视。平立即改
以当年篮球赛上学会的手语提问，仍是原来的问题。“投诚。”老猫纯以口
型回答，他知道平的唇读术相当不错。

“怎么可能？”平讽刺地笑了。

“我现在是隶属于大角上尉领导下的一名工程师。”老猫发觉附近有人，索
性大声回答道。

“嗯，那你得和他们一起出任务了？”平趁人不注意急促地打着手势，告诉
老猫大角他们将要面临的危险。

“这帮家伙！”老猫嘀咕了一句，扬起三个手指表示一切在意料之中，然后
说：“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有别的任务。”平一语双关。老猫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蓓儿的事情
说出来。现在每个人要做的事情都太多，还是别让平的情绪再起波动为好。
“看来我也有够卑鄙。”他自责地想。

大角把几个车长召集到自己的指挥车，他没见过老猫，也不信任这个新分配
来的工程师。从平那里知道上面竟然打算借刀杀人，喇嘛一时不能参战也不
知算是好事或是坏事。平素和大角比较相与的，除了已经阵亡的唐老鸭和负
伤休养的喇嘛外，还有北耗子，老师，天书，假洋鬼子，袋鼠这几个人，小
桑和小叶这次也被叫来了，狭小的车体里分外拥挤。

“真不知道我们哪里得罪了那些家伙！”说话的是北耗子，他生在北方又比
较瘦小，偏偏违反“军人仪态规定”留了两撇鼠须，结果被人起了这样的外
号。起初他自然是很不喜欢，后来叫久了自己也习惯了。

“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本身已经是得罪了他们。”老师苦笑着说。这句话的
意思很明白：既然兄弟会走上了把首领和指挥集团神化的道路，他们这些总
是对“神”持怀疑态度的人自然要被当作清洗对象。多少让老师感到有些庆
幸的是这种清洗仍然是假敌人之手进行的，而不是几年前那样的兄弟会内部
自相残杀。

“如果他们不打算给我们活路，干脆我们先反了算了！”天书愤愤地道。

“就是。”袋鼠和假洋鬼子都表示同意。假洋鬼子又补充道：“全球联合政
府把兄弟会称作叛军，现在我们是叛军的叛军，不知该怎么称呼？”

“也许该叫正义军吧？”小桑插了一句。

“去他的正义邪恶，我只要保护我们自己和所爱的人的性命就好。”大角截
断了话头，把议题转向出发后的对策。

“风暴谷地形复杂，我们下车以后先设法隐蔽起来，再伪造一个联络中断的
信号，最好让总部觉得我们已经被联军全歼了，他们目的达到，必然不会认
真搜索的。”老师提议。

“然后呢？”大角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也给不出更好的建议，随口
问道。

“出谷口往北有个小镇子，可以占领下来当作依托，如果能弄到移动工程车
或是俘获一个构件工场，我们就可以建立自己的基地。风暴谷什么都缺，T
植物却不比别的地方少。”老师回答。

“我不想牵扯更多人进这场该死的战争。”大角有些犹豫。

“他们迟早也免不了进入战争。”假洋鬼子说，“不过恐怕没人会收购我们
采集的T植物，而且那东西既不能当粮食也不能当弹药。”

“T植物是不错的动力源，这样开动我们的车辆和工厂应该没问题了，食物
之类的可以和民间交换，兵工厂反正也要自己建，能俘获一个更好。”老师
说。

“可是我们编制内没有工程师啊。”袋鼠提出新的问题。

“现在有了。”大角回答。为了新任务加强给35炮兵小队的海军陆战队第六
突击组编有一名工程师，也就是老猫。因为喇嘛住院，他还得同时负责驾驶
和操作修理车，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必要时接管敌方甚至友方的建筑物。唯一
问题是这个穿敌人制服的家伙是否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准备听从队长大角
的“一切”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