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你，我哪教了一辈子书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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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教师节来临之际，向天底下所有用心教书育人的老师致敬

当倒在讲台上的时候，父亲教龄44年，享年63岁。随着他消瘦的身躯倒下的，除了空中飘荡的粉笔末，还有孩子惊诧的哭喊声……

从记事起，父亲一直是学校里最好的语文老师：写一手最漂亮的粉笔字，所带的学生书法获奖的全校最多；信手能写出一篇好文章，对每一篇学生作文的点评总是恰到好处，总能在每一篇文章里找到出彩的地方并且点明改进提高的方向，从而让学生充满写好下一篇作文的信心；对小学到高中的所有课文烂熟于胸，就算最枯涩的文言文，总是能讲述的深入浅出、娓娓动人……

在父亲的眼里，没有不能教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书的老师，父亲说过：“用心对学生，学生总会体会到你对他的好来，明知老师对你好却偏要跟老师对着干的学生我从来没有碰到过”。久而久之，学校的领导也总是让父亲去带“坏”学生最集中的班，但是毕业的时候，父亲所带的班总能交出最好的成绩。

80年代初，我们哪里已经开始受到港片的冲击，不学好的学生开始多了起来。父亲的一个学生到60里外的镇上去偷东西，被扭送到了当地的派出所，小孩害怕不敢说出家长的姓名，但是刚开始学着“劫富济贫”的孩子懂得什么啊，还把校卡带在了身上，结果派出所就把电话打到了学校。父亲连夜赶到派出所，把战战兢兢的孩子带回了家里，让孩子吃完洗完澡安抚孩子睡下后去了孩子的家。“是我没把孩子教好，对不起你们了”，父亲向家长诚恳地道歉，“但是孩子已经知道错了，他的出发点也有好的地方，只是用错了方式。现在孩子已经在我家睡下了，明天我会带他去上学，下课回家时你们不要骂孩子了，他会改好的”。就是这个学生，在毕业后在深圳做了一家企业公司的高管。十多年后，当父亲因病到深圳动完手术出院的时候，为了不让病体初愈的父亲过度劳累（哪个时候的长途汽车往往要走11个小时），他坚决地开车把父亲送回了几百公里外的老家。“老师，工作的时间越长，接触的人越多，我就越感激您，如果不是您，我可能早就被废掉了”。回到家的哪天晚上，学生跟父亲喝着酒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哽咽不已了，而父亲的脸上，分明洋溢着哪种欣慰的笑容。

教书多年，父亲的身上自然的流露出一种老知识分子特有的风骨。他不爱跟领导扎堆，跟村里的邻居也交往不多，跟学生在一起，可能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从小到大，经常有毕业多年的学生来看望父亲，哪些日子，我们往往都能听到的父亲清澈爽朗的笑声穿透了屋瓦，直透天际。

印象中，父亲从不求人，尽管他桃李满天下，愿意给老师帮帮忙，尽尽孝心的学生也很多，但是不管是一直没有工作的母亲，还是前后面临求学求职关口的三个小孩，家里人从来没人能让他开过口去找过人。但是邻居的孩子或是哪个学生成绩不好，需要找门路去上学的时候，他却总是义不容辞去东奔西走，直到解决为止。帮人办这个事的时候，有些家长会拎来一些水果，把目的说完，父亲往往马上拿着哪些水果就兴冲冲地出门而去，我们姐弟三人只能在背后流着口水、干瞪眼，水果？是一个也吃不着的。父亲的这种作风，一直对我们影响至今，每逢在事业上因不会做人遭人冷遇的时候，我们总在想：没办法，这就是父亲传下来的种，有些东西，永远也无法抛弃。

在我毕业哪年，父亲办理了退休手续。先受同事的邀请在深圳南澳中学代了一年的课。一年后，在我们的劝告下回到了老家。闲在家里的他坐卧不安，恰好他的老同学来家里坐，谈到了一个偏远的乡村刚搞了一家村办的小学，紧缺老师，父亲听后欣然前往，结果就倒在了哪家学校的讲台上。出殡的哪天，哪家学校所在的村长、校长和全部的校领导齐来吊唁，校长说就在去世的前几天，父亲还给他写了一封信，说在学校里发现了几个好苗子，准备好好地培养一下：“英雄多出于草莽，没准我们这里到时也出几个名人呢”，校长长边说边向母亲说“对不起，是我们没有照顾好温老师”。看着校长哪黧黑、满布着皱纹的脸，我知道，在条件如此艰苦的农村，学校里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瓦罐难离井上破，将军马革裹尸还”，对这个教了一辈子书，在退休后偷偷瞒着儿子到偏远的村办小学去半义务教学（拿200元补贴）的老人而言，或许这正是父亲寻求到的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