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狂热的年代,在老人家的号召下,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在全国全面展开,红卫兵这个时代的宠儿横空出世。“红卫兵”意思就是毛主席的红色卫兵。红卫兵最早于1966年6月出现在北京,开始它只是北京的一些中学生自发成立的一个群众组织,成立之初却被视为非法的地下组织。8月1日,毛泽东写信给清华大学附中红卫兵,认为他们的行动说明“对反动派造反有理”,向他们表示“热烈的支持”。毛泽东对其表示肯定和赞扬之后,这个以中学生为主力的组织以时代骄子、革命先锋的形象冲向社会、登上政治舞台,红卫兵组织如烈火燎原一般迅速形成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并以迅雷不击掩耳的速度向全国发展。那时老人家的一段话“马克思主义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到底一句话就是造反有理”!不仅是红卫兵小将手中的尚方宝剑,更是使串连成为当时最革命的行动之一。在当时实际上是中央最高权力机构中央文革领导小组的支持下,各地激进的学生进京了解红卫兵组织的状况,首都的红卫兵也四处出击介绍造反的经验。
1966年8月18日,老人家登上天安门城楼,臂带红卫兵袖章亲自接见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百万红卫兵。9月5日,中共中央、中央文革领导小组发出《关于组织外地革命师生代表来北京参观文化大革命运动》的通知。全国红卫兵大串连拉开序幕。当时的中共中央常委、文革小组顾问陈伯达就曾说:“大串连、红卫兵,这些都是群众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的伟大创造。”“大串连,这一直是毛主席极力支持的,并且主张把这种革命群众的革命行动大大推广。”“这种串连,将使全国文化大革命的经验,得以相互交流,把全国文化大革命打成一片,同时,可以使人们识别谁是真革命,谁是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谁是真正的毛主席的学生,还可以使人们识别什么是无产阶级司令部,而不是相反。”这里明白无误地道出了支持大串连的意图:支持、推广大串连这种形式、这种方式,完全是为了鼓动造反——造一切党委、政府和制度的反。
1966年的7月,我们这一届的同学大都12岁13岁,已经完成了小学毕业考试等待进入初中。而这时的文化大革命却使我们中断了学业留在小学参加文化大革命。所谓参加文化大革命对我们来说,也就是在各种颜色的纸张上涂抹一些标语口号,今天打倒这个,明天砸烂那个。大约在9月间,一个已上中学的学长王河东来到我所在的解放路小学串连,在他的鼓动下,同学们开始酝酿成立红卫兵组织。一时间各路同学各扯大旗各种旗号迎风飘扬,不管人多人少,胆大的就叫“总部”或者是“司令部”,胆小的则扭扭捏捏地称个“战斗队”……。因在红卫兵前辍字和色彩不同,同为红卫兵又分主义兵、思想兵、黑字兵、黄字兵。我们这一拨哥们拉起的组织是黑字兵、主义兵——“毛泽东主义红卫兵”——一个很响亮的名头!因人数最多又是一水的小子,众哥们无疑自认为是学校中最正宗、最革命、最有战斗力的组织!至于组织的“司令”是谁?现在已记不清了(对了,那时不能叫司令而是叫勤务员以示公平平等)。
话说到了10月间,在大串连劲风的吹动下,哥几个也蠢蠢欲动坐不住了。其实这时有不少胆肥的同学早已踏上串连的路程,其中还有不少女同学。于是哥们几个乘船来到浦口的火车站,到联络处了解去北京的手续。联络处的工作人员很认真地告诉我们,只要凭介绍信和学生证就可登车,但串连仅限中学以上的学生。回到学校后,哥几个很认真地做了准备:一是刻了枚公章,公章上面几大字“南京解放路学校毛泽东主义红卫兵总部”,二是做了学生证,上面的单位也是“解放路学校”。哥们自认为很聪明避开了“小学”二字,其实那时乘火车不要钱,只要你能扒上火车,想去哪就去哪。哥们几个瞎忙完了,11月初打点行装,从下关摆渡过江,在浦口车站挤上火车,哥们要去北京见毛主席了!上了火车一盘点共8个人,哥们在人山人海的车厢里仅仅占据了三个座位:一个天上——行李架上,一个地下——座位底下,唯独只有一个硬座。哥们都是第一次离开父母走江湖,一水的嫩鸡子都硬摆出一付老练样,严格规定谁都不准透露自个是小学生。火车一声长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边走边停,几天后终于才在一个深夜到了北京的前门火车站。一下火车我们就被交通车拉到几十公里外的通县(现在的通州区)某中学。一间间课堂全成了通铺,我们这些来自各地的毛主席的红卫兵小将就这样住了下来,管吃管住不要钱。
见到了毛主席,哥几个来北京的历史性任务完成了。8个人在北京分手,我和过渡、姜宁华回南京,其他5人好像沿着京广线南下去湖北和湖南。过渡和姜宁华回,是因他们到北京的第二天钱就被偷了,我则是因在杭州疗养治病一年多的父亲要出院回南京了。
现在根据党史统计,从1966年8月18日到11月26日,在短短的3个月的时间里,毛泽东以在天安门城楼或者是乘敞蓬车检阅的方式,先后八次接见、检阅了全国各地进京的红卫兵,每次规模都在一百五十万人以上,也就是说有超过1千万的红卫兵接受了检阅。
当年,激励我们串连的最大动力就是去北京接受毛主席的检阅。“我们要见毛主席”是那时所有人最大的心愿。在我们这个年龄段向上的军事学院子女中,参加过大串连的占70%以上,据我所知最小年龄的是9岁,也就是说刚读四年级小屁孩就跟着哥哥姐姐们走向社会。至于什么“识别谁是真革命,谁是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谁是真正的毛主席的学生,还可以使人们识别什么是无产阶级司令部”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倒是串连是我们离开家父母离开老师第一次单独走向社会,第一次看到火车沿线那样贫脊的农村、第一次窥视了政治斗争的莫测风云、第一次接触到人们的善良与丑恶……,稚嫩的同学们才真正开始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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