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爱情回来过

    扬与语飞是四年前的一对恋人。在爱情进行式里，语飞已经知道了一个定理：扬将会成为一个赴日留学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对于扬终究要远离自己的生活，语飞很看得开，扬去日本，权作是对两个人的考验吧，如果测试通过，这个爱人以后放在哪里，自己都会安心。所以，从最初的得知直到扬去了日本，语飞始终没有给他一丝丝的牵绊。
    只是，语飞的心里永远忘不了在机场与扬分别的情景。也是第一次，语飞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空洞的难过。空洞的难过，便是任由飞机载着所爱的人从眼前升起，渐行渐远，而自己却只能万般无助地留在原地。

    一年以后，语飞在日本留学的大学学妹打来越洋电话，委婉地告诉她，不要再等扬了。这一句话，也印证了语飞的预感------扬在这场跨国爱情的测试中，没有及格。而学妹详细地说起扬在国外的变化后，语飞经过慎重而痛苦地考虑，坚决地选择了分手，一段深刻的爱情便由进行式变成了过去式。
    语飞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在爱情的过程中会尽忠职守，全力以赴。如果败下阵来，无论多痛，都会收拾起心情，迅速开辟新的生活。她的自尊与骄傲也不允许她在失恋中颓废。毕竟，日子还得过嘛，语飞是热爱生活的人，她从来都不会用过去的伤痛来打乱现在的生活。所以，与扬的爱情，在语飞这里，慢慢地成为一抹淡淡的记忆。

    原以为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了，直到扬回国后，与语飞的一次见面，让她的生活又泛起了涟漪。这是两人近四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那个晚上，语飞应约出来，远远地就接受着扬的注目礼，直至走到近前，扬的眼睛也没有挪开的意思。仿佛要把分别几年的光景在这一瞬统统看回来。语飞也平静地任由他注视，她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毫不掩饰的惊喜与欣赏。只是自己已变得泰然自若，因为，那份激情早已遗失在过去。
    上车时，扬习惯性地把手挡在语飞这边的车门顶上------一如从前，很怕她会不小心撞到，然后带上车门，自己才会坐过去。语飞曾经很受用扬这样的细心，只是这时，已不做它想。有的只是些许的感动。

    到了东方钱柜，扬与语飞来到了订好的KTV包间，没有唱歌，只是聊天。
扬讲述着他在日本的经历，语飞极少言语，只是在做扬的聆听者，淡淡地。曾经，她消耗了很多时间与精力去愈合伤口，便发誓不允许在原处重添新伤。她是一个有记性的女子。
    语飞慢慢地品着酒，开始有些走神。直到她感觉扬提高八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给我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语飞收心，开始认真考虑。半晌，她抬起头，直视着扬：“不是你没有机会，是我不想再给自己机会。”她看到扬挫败地陷在沙发里，同时伴随了一个破碎的声音------一只玻璃烟缸成为扬受创的祭品。服务生应声而来，扬起身抱歉。随手付上赔款。这只玻璃烟缸便在扬与服务生的交涉中升华了它的价值。语飞清楚地看到它值100元。

    现实就是这样，三年前，为了扬，语飞饱受着心事的折磨，一份有些负载不起的背叛，让语飞心死。时间是一剂良药，褪去情伤，只在语飞的心里留下一道灰色的疤痕，有点刺痒，却不再疼痛。也是时间，让如今的扬，痛苦地站在语飞面前忏悔。

    时间，残酷又公正的时间……

    有心事的人会喝醉，有心情的人却在品味。今晚，扬有些微醉，语飞却淡定地清醒。原来爱情没了，为爱而生的感觉便也不存在了。这句话用在背叛的一方是事实，用在受伤的一方也同样是真理。语飞现在缺少的，正是对扬的一份感觉。她慵懒地品着酒，等着扬的下一个话题。

    “语飞，你知道，最初在日本，我不确定自己会怎样。现在，我可以带给你安逸的生活，房子，金钱都不是问题……”这番话让语飞觉得，自己是扬情不自禁爱上的一个财迷。她失笑：“扬，你喝多了。你现在的经济条件一如既往地好，甚至更好，但这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虽然在日本生活艰难的时候我有过背叛，但是，一直以来，我最爱的人是你，我从未背叛过我的感觉。我没求过人，语飞。我求你，怎样才会给我一个机会？”扬有些失态。语飞不知道是否应该为这份被恳求的殊荣而自豪，而“背叛”两个字从扬的口中说出的时候，语飞的心忽然轻轻地疼了一下。
    “好吧，扬，听我说，自始至终，我只要感情与安全感。你曾经认真地给过我，现在却已经给不起了。”语飞似笑非笑地看着扬，“而且，你还要返回日本，那边已经有了你的生意。不是吗？曾经的离开导致了变化，我不想让同样的经历重来一次。”
    “扬，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不必再讲得更清楚了，是吗？”语飞并不想如数罪状地重翻让她心痛的过往，这是自己的个性，也是为了扬的颜面。没必要。
    “我不知道，有钱也有了地位，却没了你，对我还有什么意义。”扬把钱夹随手甩到茶几上，起身走出。语飞就保持着这样的坐姿，任由扬离开------或许他要接受眼前的状况，还需适应吧，一如自己从前要去适应扬带给他的状况。
    语飞摇着杯里的酒，红色的液体就这样来回晃着，让扬喝醉，也让语飞品味。茶几上的钱夹被扬大力地一甩，五颜六色的信用卡和纸币便凌乱不堪地散出来。这让语飞突然地想起卫慧笔下的倪可偷偷地从德国情人马克的皮包里“取”钞票的情节。语飞确信自己不会从扬的钱夹里如提款机一样“取现”，因为见识过这样的游戏，便已经不再刺激。而且这种小小的破坏，并不会给扬，这个现在有如“资产阶级”的家伙带来一丁点儿的财政危机，甚至连恶作剧都谈不上。只是，语飞还是对这个适时闪现的念头玩味了一下。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种联想丰富的本能吧？
    扬推门而入，语飞仍沉浸在自己设计的情节里，所以在扬的眼里，她是一脸轻笑的表情。扬有些读不懂眼前这个女人了，曾经的过失让扬有了变化，曾经的过失，又带给语飞怎样的变化？扬就这样对着语飞轻笑的脸，有些出神。

    “我该回去了。”语飞说。
    “我送你。”扬不再挽留，他知道，这一晚，爱情不会给他奇迹。或许以后也没有。因为，他清楚自己的过失，更晓得语飞的个性。
    车上，扬只剩下一段送语飞回家的距离，他有些情不自禁，拉过语飞的手，为她戴上手套。语飞的手动了动，望向前面的司机，她没有拒绝。她看到扬的眼睛竟有些微红。语飞的心有些软。
    “后天上午八点半的飞机，你不会送我，是吗？”扬仿佛自问自答。
    “再面对你的家人，我会尴尬。”

    一段回家的距离，除了沉默，便只是在这样的两句话中度过。语飞家的楼前，两人默默地站定，有些不知道如何结束分别的话题。
    “就这样吧，在国外照顾好自己，后天一路顺风。”语飞刻意地忽略掉从扬的眼睛里读出的东西。沉思半晌，感觉可以说出的，只有这句话，然后，语飞欲转身走开。
    “语飞！等等。”扬有些失控，“这次的分开，重逢或许遥遥无期……”扬的声音有些颤抖，慢慢地走近语飞，拥她入怀，只轻轻的一下。
    “好好生活。”语飞说，她只可以对扬这样说。
    “你给我机会，我便会有希望；没有希望，无所谓好与不好。”这是语飞与扬之间的最后一句对话。因为扬的话，语飞无言以对。她伤神于扬如今的执着，这一份执着，本就不该是他应该丢掉的东西，扬在爱情里没有恪守，便不能再重新得到。至少，在语飞这里是。
    转身吧，语飞在心里对自己说，只需要一个转身，难过的，淡然的，失去的，重现的……一切一切，便可以隔在身后，永远的。这样想着，就这样做了。扬的最后一句话，她真的给不出，他所希望的答案。
身后的扬，或许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也或许，已经转身离开。语飞边走边想着，在心里为扬勾勒出一个安静的影像。曾经的爱情，最终定格成现在的局面，绝对不会是最初的希望，却也没有最终的失望吧。语飞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心里淡定得坦然。
    或许若干年后，语飞会沿着岁月的痕迹，隐约去追忆：某个晚上，听说爱情回来过……
转载自：清尘[677679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