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客家,一支漂泊的骊歌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诗经·王风·黍离》


客从何来
客从何来

是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还是狼烟四起的清晨
我无辜而温和的祖先啊
在阵阵心碎的马蹄声里
含泪离开世世代代的家园
背负着沉重的苦难
向往一处美丽的桃花源
这是命运的注定啊,我的祖先
虽然与世无争,却在一夜之间
成为东方的犹太
不同的是
他们背负着太多沉重的历史和遥遥无期的梦想

曾经面对着祖先的牌位
发誓要固守家园
而今天,他们不得不启程
逃向陌生而未知的异乡
于是,在这支迁徙的队伍里
他们虔诚而惶恐的眼神
一次次地投向队伍中间那整齐而神圣的陶盎
那是我祖先的祖先的骸骨啊
可以抛弃无比熟悉的家园
可以抛弃所有的富贵与荣华
唯独不能
不能把祖先留在被人蹂躏的曾经的故乡
当死者与生者牢牢地捆缚在一起
这一次的迁徙更显其悲壮

身后依然是弥漫的硝烟
而前途仍是凶险的蛮荒
曾经的钟鸣鼎食
曾经的深宅大院
还有那些古朴而优雅的线装经典
以及在无数次的擦拭中闪闪发光的楠木家具
只能在午夜的梦中无数次地登场

终于到了一个叫石壁的地方
这个苍莽山间的宁静小村
成为我祖先又一次的摇篮
这屹立万年的石壁
一定看过无数次最后的晚餐吧
在惊魂甫定的逃难之后
在逃难路上难得的一个清静之夜
父母、兄弟、姊妹
对望着已干涸的眼睛
强作笑颜,言最后一次的欢
明天又是天各一方了啊
明日,父兄已在千里之外
姊妹也已远嫁他乡
山岳重重 世事茫茫
我只有数着天上的白云
想像着你在哪一处虎狼出没的地方挥汗如雨
而千年之后
当我们相见
当我们望着对方陌生的脸庞
我们仍可辨认出对方 因为
当我们轻轻说出那凝结着血泪而世代不变的语言
我们知道
那同样世代不变的血脉仍在我们相同的血管里流淌
仿佛回到千年前的那个晚上
在那场离别的酒醉之后
刚刚大梦一场

似乎尘埃落定了
似乎可以将一口憋了很久的气
长长地吐向远方了
可是,到底是什么在主宰着我们的命运啊
当我们经过无数次的力争
终于在山脚下得到了一小块栖身的地方
当我们刚刚把荆棘丛生的荒地变成良田
当我们坐在黄泥垒成的堂屋里
围着新鲜的木炭烤暖着我们长满老茧的手
我们又得走了
这一次是深入到更远更高的山头
成为真正的山民
这一次是飘洋过海
流落到真正的异国他乡
而我们依然没有忘记我们祖先的祖先的祖先啊
再一次将生与死背负在漂泊的路上

故园北望
那淹没在历史中的脚印满是苍凉
我们学会了忍辱负重
我们学会了委曲求全
我们学会了在没有路的地方开辟一处康庄大道
而我们却回不去梦中的地方
一个民系忧伤的背影
难道将永远背负着漂泊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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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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