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趣（原）

记忆真的是一种十分微妙的东西，有时，明明是不久以前才发生的事情，转眼之间便如春日的雪花，落地无痕。而有些看似已经完全遗忘的事情，却会在某一个寂静的夜晚，随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突地窜到你的眼前，然后带你穿过这茫茫夜空，回到过去。

武坑于我，便是如此。一日相见，乃成永恒。这二十多年来，我有多少次经过它旁边，虽一次次擦肩而过，而武坑的山、水、岩、村，却依然清晰。其实，我在武坑停留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个小时，所见的景致无非也就是那块象鼻岩而已。当时我大学毕业分配在上盘中学，武坑则属桃渚镇，两地相隔二十里路，这点路对于汽车而言，是分分秒秒的事情，但对于我治下的这帮初二小淘气来说，两人一辆自行车，穿梭在因拖拉机、三轮卡而烟雾弥漫的七米宽的泥石路上，委实不很轻松。好在大家都年轻，有的是力气，更主要的是可以不用上课，所以灰尘中也有快乐的味道。等到了武坑，大家都乐了，每个人的头发、眉毛都给染成了灰色，扑打一下衣服，更是粉尘飞扬。大家互相取笑着，寂静的山谷里一时黄鹂啭鸣，山雀乱飞。

武坑，当地土语叫母坑。武坑周围的山顶，是长方形如屏风的岩石，武坑村被围在其中，一条小溪贯穿全村，村中果树点缀有如桃源胜境。村东北的象鼻岩尤为奇特，悬崖峭壁之上，一根圆柱从百米之上的山顶直入山腰，犹如象鼻吸水。象鼻与峭壁之间是椭圆形的空隙，站立其下，山下村庄轻烟袅袅，溪横树合，美景尽收眼底。我和学生才爬到半山腰便原路返回了，却都觉得已经看到了此处最美的景色了。既然最美的风景都已经领略过了，其它的就属多余，什么移步换景在我们是不屑一顾的。年轻人的心中只有美景，没有风景，不知道美丽会因人而异，因时而异。

便如现在，当我站在武坑山顶，陡生无限感慨。二十年前，我怎么就没想到要攀上象鼻山五十米外的山顶，一览众山小呢。东边，是桃江十三渚，形状各异的田块与纵横交错的河流缠绵相绕，是江南水乡的景象；北边，桃渚古城氤氲在烟雾之中，恰似那邈远的历史；西边，群山高耸，是美景的靠山和屏障；南边，小桥流水，恍似桃源再现。举目四望，处处是美景，岂不比那小小的象鼻岩要美上百倍？年轻时心态浮躁，只愿意于百花园中撷取所见到的第一朵鲜花，而没有耐心细细领略不同的花的美丽。

武坑如此，花鼓岩又何尝不是如此。花鼓岩实际上是一座山，就在灵江一桥的正对面。五年前，市里组织的一次教研活动在花鼓岩旁的一所中学召开。午休时间，东道主热情好客，带领我们游览花鼓岩。我们一行共九人，其间有一二美女。花鼓岩其实并不美丽，除了偶尔几棵花朵盛开的桃树让人眼睛一亮之外，值得称道的恐怕只有那如蝴蝶般展翅于一块巨大岩石上的小寺庙了。寺庙也与别处无异，几尊佛像，几尊香炉，一罐竹签。我不信佛，但佛门圣地，我心中常怀敬畏之心，不敢亵渎神灵半点。小小的花鼓山，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我们便回来了，但大家都很快乐，大概源于东道主的热情吧。如果一定还要寻找另外的理由，恐怕还与我们队伍中的一二知性美女不无关系，其中细节我就不多说了，你懂的。

而上个星期天，我与高中同学重游了花鼓山，山还是那座山，但快乐却已不是那快乐了。

所以说，美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情而异。

虽然对花鼓岩的感受前后不同，我在寺庙中两次抽的签却是相同的，均为中上签（听说中上签是最理想的），现把它贡献出来，与诸位同乐：

画梁燕子去多时，谁想春来又复归。昨夜日沉西山去，今宵又见月蟾蜍。

其实，签诗准不准我是不在意的，信不信签诗我也是没有态度的。有一个带眼睛的看上去很儒雅的中年人还在那儿卜卦以决定当天晚上六合彩的注数呢。所以，信与不信，这不是一个问题，重在心态。譬如爱情，信者如梁祝化蝶焦刘孔雀双飞惊天动地，不信者则是转身成陌路空使青鸟无探处。又比如新年祝福短信，有人批发，有人零售，谁又知道哪一种最具诚意？可见，形式是次要的，快乐才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