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我和排骨

雨下到第三天的时候我们终于开始感到腻烦。第一天雨刚刚落下来的时候我站在门口傻笑,排骨在我旁边以一种莫名其妙的姿势欢呼,上蹿下跳地说这下好了,气温终于可以降下来。然后我们一起打电话给黑的说这边的天气突然好到要死。大家都很开心。对于新鲜的东西,我们永远莫过于这种态度。

而此刻排骨正无精打采地盯着电脑屏幕,用手撑着下巴,他左手边摆的那本弗洛伊德是下雨第一天他号称自己宅男时代的resolution,结果看了不到三个小时就放弃了。用他的话说,那些东西太飘渺跟肤浅,不适合他这种深邃而务实的男人。我呸了他一声然后自顾自地在视频网站上找蜡笔小新跟多啦A梦。我其实应该算是排骨鄙视的那种类型,可是人总是会出于某些原因给自己几个例外的。我是例外之一。我不知道身为例外之一是该高兴或者不高兴。

我在QQ上振排骨,说雨下到多大了。

大雨倾城啊大雨倾城。排骨说。

排骨的桌子离窗边不远,他曾经为这个安排而洋洋自得,说是不但有风,有的更是风景。我起先不明白这个句子的意思,直到某个夏天的中午爬上床的时候看见排骨面对着外面清凉的MM发呆,才终于知道这个不正经的男人不正经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事情。

我又呸了一声,心想倾城个屁。有些人说话就喜欢文绉绉,下得大就说下得大不就好了,还要学什么文青拽几句四字词语。

我把眼睛从屏幕上移开,对着墙上钢琴师的海报沉思了一阵。海报上写着Survival is his masterpiece,这让我想到或许我们继续在这种天气当中呆下去,我们就得像挂了一个星期的内裤那样浑身长霉了。我把这个想法从QQ上传达给了排骨。

操,排骨发声说,这么恶心的比喻你丫也用得出来。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排骨并不是北方人。我们所在的城市北方人会说是南方而南方人会说是北方,有一点人妖的尴尬。但是这孩子打小就喜欢从这语言那语言里融会贯通几句,弄得自己跟麋鹿一样四不像。写完这句话以后我突然觉得很恶心,说的好像我认识了排骨一辈子似的。

话说回来,有些人确实就是这样,其实认识了没多长时间,或许比从幼儿园就认识的小红小明要短得多,可是真正想起来的时候好像这个人就一直在你的生活里。说得好听一点这叫默契,说得不好听叫unflushable,冲也冲不掉的米田共。

排骨肯定不会喜欢米田共这个提法,所以我决定把这个想法闷在心里不告诉他。事实是我其实告诉排骨挺多事情,因为他挺能从事情中总结出乐观面,这个天赋让我挺讶异的。比如说如果我打碎了一个杯子,他可能会很不顾cliche地跟我说没关系碎碎平安;再比如说如果我看上了一个女孩但是没有办法追到,他可能会操起老大爷的腔调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又比如说如果我知道明天我要死了,他很可能会跟我说Life is but a toil之类的屁话。这么一说其实这天赋也挺屁的,不过其实没关系,这世界上大多东西都很屁。

我突然想到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于是问排骨你说我们有没有必要打个电话给黑的澄清一下这种原本清凉的天气到现在已经要变成折磨了。排骨想了几秒钟说这种事情你跟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说干什么。

排骨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黑的在遥远的遥远的遥远的英国。我打了这么多个遥远的目的只是为了强调黑的确实十分遥远。在黑的没有这么遥远的时候,他会跑过来跟我们说很多很多很多话(同样,说的话也确实很多)。黑的一直是一个没有太大脾气的好孩子,为人体贴温顺。不管在什么时候打通他的电话他都可以很高兴地跟你讲上几十分钟,尽管他此刻正在跟朋友仔外面乱逛而讲话的话题是究竟在外面乱逛些什么。这种谦让有时候甚至让人感到受宠若惊,觉得这种人完美到根本不应该存在在这种世界上。这种温暖的感觉在冥冥之中会让人觉得妥当,觉得一切就可以停留在这种状态不再做任何改变。所以即便黑的说了n遍要去英国的时候我们都不以为然,觉得日子就这样了就这样了就这样了。直到有一天黑的真的要飞走了,他在机场用我熟悉的号码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几乎是懵懂的。于是我只说了好吧好吧那就这样吧就挂掉了很长时间之内能从这个号码接到的最后一个电话。就算是在黑的走了之后错觉也持续存在,觉得他人还在很近的地方。近到不会有温差跟时差。

回到刚才的问题。我始终觉得跟黑的澄清一下这个事情是必要的,就好像告诉错了别人天气预报或者时间一样,一定要找个机会更正过来,不要让错误的印象持续下去。我把这个想法跟排骨说了,排骨说好吧,还蛮不屑一顾的。于是我心想,好吧就好吧。

我突然想到的话题是英国现在有没有下雨,冷不冷热不热天气让人快乐还是阴郁。但诚如排骨所言这些东西是我没有办法预测经历跟体验的。这么多天的阴雨绵绵,我却第一次感到绝望。

 

PEGGY和牛

PEGGY和牛在北京。

本来其实是与我没有太大关系的祖国首都,却被自从她俩去后,被描绘成了满是面包店,CD店,咖啡屋,商场跟酒吧的城市。跟我印象中庞大的交通网络和拥挤的人群不大相符。心思缜密的人总是可以把一个城市随意放大或者缩小。旁人看来枯燥无味的街道跟树木,在她们心里或许是以情感跟画面的方式排列组合的。所以提及到名字的时候,会立马反应出在某年某月,曾跟某人一起,吃着某家店的面包喝了某家店的饮料然后来到某个地方。记忆并非是以黑白形式存在的。真正有趣的人不会把生活过的很无聊。

PEGGY有时候会在电话里跟我说很多遍我恨你,罪状包括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之类。她刚到北京的时候跟我说你为什么不过来,你如果过来就挺好的。这句话有时候会让人很感动,毕竟生活这东西很少能让人感觉到多了一块就可以拼贴完美了。有些人总是会迫不及待地往生活里泼上鲜艳跟新奇的调料,直到把它煮成一锅冒着紫烟的粥。

我有时候想到北京,也觉得那应该是个比较适合我的地方。不会有那么高的温度跟湿度,的士司机没有太粗鲁,操京腔讲话的人有时候让人觉得亲切。我时常想着有机会能像一个久违的人一样不动声色地融进她们的生活里,而不是像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被带着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我需要住在一个不会太喧闹的地方,晚上走路的距离可以看到一排排的路灯跟树木。其实我的要求也并不高,其实有朋友陪着的时候,任何人都有潜力从挑三拣四的人变得心平气和。

PEGGY大致是以“小”的方式过着生活,悲伤,幸福跟思念,没有太多大起大落。所以更多时候她的生活看起来是清淡的,像柠檬水一样带一点酸味和微甜,但是可以让人感觉到幸福跟自由。我其实不大可以想象PEGGY与烈酒或是狂欢搭上关系,当然这种想法有可能完全只是偏见。她或许只是宁愿看着身边的一大群男生在打打闹闹,然后觉得幸福。这种观察的能力总是可贵的,身为一个局外人的快乐很少有人能有真真正正领会的到,至少我就不可以。

牛呢牛呢。牛曾经跟我一起走过很多很多很多的路,讲过更多更多更多的话。我们走过城市里的大街小巷然后互相说着在某处发生过怎样的事情不愿意再想起。我们一同行走的那座城市有湖,有柳树,有梧桐,有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大大小小的十字路口。她会用很理性的强调说一些很感性的话。她用一种警惕的态度热爱着生活。我们一起吃火锅吃到很饱然后逆着车流的方向等着刺眼的头灯光一束再一束地划过。我时常觉得这可能就是我们简简单单却又轰轰烈烈的时代。我们聚在一起细数着过去然后等待着未来。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期待着一切发生。

而改变到后来总是数不胜数的。就好像我跟人抱怨我的爱好已经变成喝茶泡图书馆下一步就准备订早报的时候,在遥远的城市一切都在匆匆忙忙的开始然后落幕。有些时候这些改变如此激烈跟迅速,以至于让人来不及反应跟安慰。而回忆却很自觉地一直停留在某个地方。好像只有再相遇的时候才会继续延续。其他的时候,它就像不需要保质期的植物那样,静静地存在并让人汲取温暖。

 

我们和VV

VV说要去北京。她的活力像不断涌出的泉水,有时候甚至让人怀疑永远都用不完。当然我们都很清楚永远不会疲惫的人是没有的。

VV好像是排骨的孪生,又像是他的反面,两人在一起会有一句没一句地无厘头,有的时候针锋相对,有的时候又一唱一和。这种不知道该称为默契还是什么的东西总是很难寻找得到的。于是当VVQQ上说要见我们的时候,我的想法是又有好戏看了。

VV说要直接来看我们,她来的前一晚我问排骨说要不要把乱七八糟的这些那些收拾一下,排骨说又不是女生要过来收拾什么。我无语了一阵然后看着书架上乱七八糟的烟盒跟杂志,还有排骨兴冲冲面对着电脑屏幕的脸,觉得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挂了一个星期的内裤了。我倒是有心收拾,可是看着排骨这么兴味索然也完全拿不出激情来。于是我想想也算了,排骨说的也是,又不是女生要过来。

第二天睡到太阳照到眼睛上来的时候我醒了,起床之后看见排骨又一如既往地对着电脑打开一堆英文网页不知道在做什么。我问排骨说VV来了没,排骨说没有。于是我决定给VV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VV说是有事耽搁加上坐车错了方向所以现在才刚刚上正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后悔或者抱歉的意思,让我虽然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也完全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好好谴责她一下。毕竟对于她这么豪放的人,谴责多半是没有效果的。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VV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甚至已经早过了午饭的时间。不过号称自己没吃东西的VV依然兴致很高,她颐指气使地走进房间,赞叹了一下排骨的烟盒跟眼花缭乱的英文网页,然后看着我说,你们两个…

我很稀奇地看着她,等待她发表点什么评论,结果她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摇摇头摆摆手说,唉算了不说了。

话题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总是让人沮丧的,于是我试图追问VV要说的到底是什么,可是她摆弄着烟盒说没什么没什么就这样了。

排骨斗嘴的兴致不算很高,不知道是饿了或者是怎么样。他故作深邃地关掉他那些宝贵的英文网页,叹了一句奥巴马演讲真好。然后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我跟VV这边的发展。

我问VV说,要去北京了?

VV说是,你这个没良心的都不跟我一起去。

我无语。

排骨说多好啊,记得跟我向PEGGY问好。VV说嗯。

我说,是挺好,可惜黑的不在。

VV横了我一眼说,你就知道黑的。

然后大家突然沉默了一下。

 

大家

VV走了以后我问排骨说,你觉得大家怎么样。

排骨说,大家都挺好的啊,你看PEGGY bla bla,牛 bla bla,黑的 bla blaVV bla bla。跟我料想的一模一样。

可是牛在blog上说觉得我们两年前比现在要联系得多得多。这是大家都长大了么。

因为忙碌于各种奇奇怪怪纷纷扰扰的大事小事里边,所以根本顾不得在几百公里以至几千公里的那个人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原因吧。

可是好像我之前说过的那种熟悉的惯性,似乎并不是因为缺席就假装未曾发生,或者生活中完全没有这个人吧。

或者确实是不能像从前那样聚在一起,痛痛快快地聊天讲话,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关注到彼此生活中每个大大小小的细节,可是总希望在意的那些人能过得好好的。

没有办法每天都share同一份天气预报,同一种气温,同一个时间,同一种心情。没办法不厌其烦地告诉对方自己这里是天晴或是下雨。

知道的——而且是十分坚定知道着的——只是不管哪边有雨,都一定会有天晴而已。

 

雨下到第三天的时候,我问排骨说,你说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呢。

排骨说不知道,不过你看北京是天晴的呢。

我看着北京旁边的那个小太阳,突然觉得有阳光照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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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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