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东仰许久不曾下雨了，突然很怀念曾经伏在窗前听雨的感觉。记得张爱玲曾描述说：“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初看只觉得淡淡的惆怅萦绕心间，现在才发现我记住的不是文字本身的清丽，而是横亘在其间的寂寞。原来淋湿的不仅仅是心事，更是道不尽的相思。

   雨天，似与寂寞有染。无数个日子里，因为下雨，变得诗意。雨可以是轻柔的，仿佛美人颈上的丝巾，轻得几乎令人意识不到它的存在；也可以是猛烈的，洋洋洒洒数万里，带着一抹清冽和决绝，扑向行人面；更可以是婉转的，犹如巷子里徘徊不尽的胡琴声，兜兜转转，似曾相识。那样多描写雨的诗句，却不是很喜爱，总觉得过于直接，反而减却了美感。我只中意这一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 飞。”

   试想，一个人茕然立于花下，细雨如丝，飘渺间似有双燕归来，该是多美的画面。雨在这里仿佛只是配角，但若是少了它，这惆怅情怀又该失色多少呢？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正在听金莎的《画中仙》。于时间的荒野里，在对的时间里，遇见对的人，却依旧要错过。那应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日子，蓦然回首，初见你的容颜。原来以为最美不过下雨天，后来才惊觉，最美不过和你躲过雨的屋檐。

   人生若只如初见，是不是，就可以多些美丽，少些苍白？很多情感，未必需要开始，因为早就种在心里，花开不败。我们爱上的人，其实早在心里细细描绘过，又一直憧憬的人，比影子还要浅淡而模糊。犹如十年前的月亮，隔着这样久的岁月往回看，竟会看不清。然而有朝一日，你邂逅了这个人，会惊觉，他便是自己一直寻觅的人，甚至令你产生错觉，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是不是似曾相识。即便你深切的知道，你们此前的生命是平行的，但无法遏制这种错觉。

   一如听雨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向窗外伸出手，这冰凉的触感，令我一度怀疑，我认识这场雨。不知在什么地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但这熟悉的感觉却是无论如何也磨灭不了的。

   有时候，雨会连续下个几天几夜；有时候，下了一半就停了。嗅嗅雨过后的空气，再清新没有了。天地也焕然一新，带着新气象，宛如重生。相逢的时刻是短暂的，为此，我会默默录下雨声，在午夜梦回之时，一次次回放。仿佛枕着一袭清凉的梦，呼吸也多了些空灵的味道。犹记初二那年，和一个好友，并肩淋着雨散步。那时的情怀，那时的美好，仿佛留在了某一个地方，等着我回去撷取。雨依旧在下，那人却不在了。有时候会怀疑是否一切是个梦，但又觉得不是。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得了过去，回不到当初。当初的我，当初的他，当初的情谊，都变做过去的回忆。人的心是那样小，有人进来，就意味着有人要离开。难过的，却是连对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当我意识到无奈的时候，一切都已来不及。就像西门吹雪的剑，无声地吻上你的脖子，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

   并不是所有人在被遗忘的时候，都会站在原地等你。也不是所有东西，丢了都能找回来。即使知道丢在了哪里，也再不能靠近。从前以为忘记一个人很难，渐渐明白，这些都在不经意间，慢慢淡忘了。等再想起的时候，依稀记得是在一个雨天，发生了什么，但已不能把你想起，更不能重复那时的心境，只因一切都变为曾经。

   有时候，爱上一种味道是很难改变的。即使因为贪求新鲜尝试了不同的、新鲜的味道，但还是会觉得，还是以前那种最好，最适合自己。也许我是爱上雨天的味道，不为别的，只为我能安静地记起你，记起你曾带给我的一切美好。有了这些，一切足矣。就算我们不会再联系，有些东西，依旧不会有丝毫改变。因为我们是朋友。而朋友，注定是要留在心里，温暖自己。就像跋山涉水之后，远远的，那一点灯火。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也能感受到它的温暖。

   不知道下一场雨会在何时来到，也不知那时的我是在睡梦中，还是在忙碌着琐事，但唯一不变的是，雨天是我想起你时，最安静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