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向日葵的这一季

这是我12岁那年看到的一篇文章，特别喜欢便背了下来，开始背给朋友们听，后来成了习惯，也就忘不掉了，今天去网上找了半天，发现这篇文章已经找不到了，只好凭着记忆一个字一个字的打了出来，与各位好朋友共享，有不恰当的语句，各位也将就着看吧。。。
                     向日葵的这一季
                          林碧心
坐在木地板上翻着花花绿绿的画册，正午的阳光一格一格爬过窗投到眼睛里。就这样，我又看见了阿D温暖的危险。街道在雨中泥泞而安静，而我还不曾如此忧戚。是谁说过，爱到最后，互相伤残，而心字成灰了呢？那拼却了生命去燃烧的向日葵我们其实都习惯了视而不见，除了凡高。凡高因为是疯子的缘故，倒不容易在彩色的世界里迷路。
对凡高的喜欢，我和阿D是一样的。再就是不打伞在雨里走，喝不加糖的咖啡，半夜爬起来吹口琴。看杜拉编导的法国电影，坐在电车里探手窗外摘一把槐花，跑到大桥地下买英文版的小说。。。。。。常常让我觉得彼此只不过是对方的一个影子，在没有光的所在，竟然连影子也看不到，只剩下孤单的自己。
遇见阿D是很偶然有自然的事，后来才知道其实是不合时宜的。那天，我穿着黑底洒黄花的长褶群，漂洗的极白的衬衣上面套了件短短的黑马甲，长发拢在脸侧结了根麻花辫，照阿D的说法，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秋天的，把臂环抱在胸前，静静默默地走，抬眼看见一幅仿画的《向日葵》，那一片金黄是燃烧起来的，不由地停住脚步，几步之外，一个清爽整洁的男人在背对着我，也在注视这幅画，这个从一开始就把背影给我的男人，正是阿D。他转过身来了，他看见了我，而我也往见他年轻的风霜，他的目标掠过了我，像风，也想飞也似的目光。。。。。。后来便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夜色，是细细的雨，下得街道安静而泥泞，我在站牌底下等车，离了躲雨的众人，任细雨润湿我的发丝，远远过来和我一样傻气的，不是别人，是阿D。我撞见了她的微笑，温暖地，没有丝毫张扬的味道，就是这么简单，在我们素不相识的瞬间，他用微笑偷去了我的心。我们真正认识是在"名画复制品拍卖会"上，是义卖，款子都捐给希望工程了，喜欢那副《向日葵》的人出人意料地少，从始至终都是我和一个男人在争，终于忍不住看他一眼，落进眼里的竟是午夜那朵温暖的花，我怔怔的几欲放弃，却让他抢了先，拍卖会的最后一个程序，是由画的作者亲手将画交到买者手上。还是他，我惊异得有些不知所措，接过他递过来的画，他告诉我他叫阿D，"这虽然只是一张复制品，但是除了你，我不会把它给任何人"，能够打动人心的话，可惜我不为所动，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譬如眼神，譬如微笑。。。
迟迟的夜里蜷在沙发上一遍一遍地看阿D的名片，美院讲师的头衔下面是一串好记的阿拉伯数字，想了好久，喝着一杯又一杯不加糖的咖啡，就是不肯拿起电话拨下那串数字，而蓦然间，电话铃声响起，抓起话筒，轻轻的一声你好，是阿D。
拒绝了许多约会，知为和阿D一起看杜拉的电影，喝咖啡的时候，随随便便地就听到歌里的这一句"生活的快乐不在于怎么过而在于和什么人一起过"，两个人同时停下来相互注视，阿D的眼里映着我的欢喜，而我的眼里映着他的哀愁，夜色温柔，坐在阿D单车的横梁上，听着车轮辗过的沙沙声，我以为我又是4岁的小女孩，被父亲放在竹编的小椅子上从幼儿园接回家，头顶上面是阿D的呼吸和淡淡的烟草味道，再上面是天空，晴朗地挂着无数只眼睛，临到家的一刻，阿D忽然低头在我耳畔说了一句话，是我没听过的语言，很久以来的某一天，我在看一部法国影片录像时，才知道其实是爱情中最不可或缺的三个字，终究是说过了，尽管我当时并不懂得。
情人节那天收到一捧稀罕的向日葵，还有一只银色大笨壳子的时装表，浅蓝表盘上印着一架盘旋不去的飞机，戴在我的细腕上，说不出的夸张和热烈。当然是阿D，看见我骨头里面不妥协的狂热，向日葵般自我和忘情，我打了电话过去，那一头沉沉的声音，阿D说已经收到我送的玛瑙石，挂在颈上，红绳子露出来惹了女学生的偷笑。阿D叫了两遍我的名字，不曾有过的柔和静。"我会一直戴着他的"，阿D说完这句便挂上了电话。
此后的一个月里，一直没有阿D的电话，我不肯认输的夜夜去迪厅崩堤，和一群朋友在巷子里大声唱歌，而回到家头一件事便是听电话录音，老妈说想我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家看看，敏的丈夫说敏生了对双胞胎长得不得了的可爱，还有甜点般腻人的声音约我去听周华健的演唱会。。。。。。唯独，没有阿D的声音。这才知道，从始至终，只有阿D ，使我用心盼望的。在ENYA音乐里一个人静静吸烟，明明灭灭的，或许就是爱情，拨了电话给阿D，只想告诉他我想他，只真的--想。
然而电话没有人接。
从美院出来，我觉得自己在梦游，然却清楚地记得系主任眼镜片后面的狐疑，"他去法国已经一个月了"，还有那个把信给我的人，我跟他说谢谢，可他是男是女呢？我倒不记得了，阿D走了，向日葵只开一季，这一季。
信我没有拆，丢到风里了，也许是解释，也许是约定，也许没有野心。阿D原来是站在爱情外面看我们，居然看不到我的痛，也许看到了，可并不在乎，我的愚蠢是彻头彻尾的，恰似我的爱。是了，在爱情的瞬间，我的眼里映着的，总也是阿D的忧愁。
腕上的那只大表被我锁进了抽屉却仍时刻提醒我时间的流逝。忘记阿D原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可那盘旋不去的飞机，是载着阿D的那架吗？已经是午后，合上画册，我看见墙上那幅《向日葵》，在光照不到的那部分，竟有着不可思议的暗淡，幡然醒悟：灿烂到了极致不是黯淡便是凋零，所以凡高也只能，自己杀死了自己。
而我还记得，我是爱过阿D的，并且，从这一季到那一季，爱到，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