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与故乡

我出生在邵阳，度过童年才回到郴州，说到故乡真的很茫然，因为那个小村里四代之内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虽然进村后逢人都叫堂兄堂叔的，可都是“堂”了很多下的那种，所以真的没有太多的感情在里面。
　　
　　成年后，我答应父亲每年3月最后一个周末都陪他回来一趟，基本都做到了。父亲一共是十兄妹，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四个，大伯在贵州生活，几年前就过逝了，我从小到大总共只见过他三次，留下父亲带着两个高龄老妹妹，每年回家乡拜祭先人。
　　
　　睡过头了，等我们开车到达时已经是九点多，头天才赶过栖凤渡，所以墟坪里冷冷清清。我们每人叫了碗鱼粉，理论上栖凤渡鱼粉名满天下，可是真正坐在栖凤渡来吃这碗粉的时候，觉得还真不如郴州某些小巷子里做得好。天上还飘着细雨，我怕路上泥泞，叫骑鹿子开着他的新车先回郴州算了，由我一个人带着老同志们。为了赶时间，这次没有先进村，我把车停在山脚下，直接上山。　　
　　
　　一路上，父亲象往年样，会认真告诉我，这一丘田是我们的，那一丘田也是我们的，这个山包当年是我们家的种了茶树，那个山包是解放后才买下的。曾祖父当年还真没有什么眼光，省吃俭用忙着购置不动产，却不料那个年代是越穷越光荣的，最终被划成了富农。幸好，他老人家实力不够雄厚，要不我就是地主崽子了。所有的田土山林最终都被没收，父亲也因为成份不好失去了很多机会，看来财去人也不一定安乐。爷爷奶奶60年代就过逝了，我从没见过，每次提起他们心里总是没有感觉。所以，这条山路走了十多年，可是每年都会忘记怎么走。大姑妈刚过70，由于患有脑萎缩，行动不是很利落了，总是走在最后，我生怕她迷路。她倒是清白，说了句：这是自己屋里，怎么不会走。呵呵，遥想六七十年前，他们兄妹几人满山遍野飞跑，定然很快活。
　　
　　下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回来的路上，竟然看到有两树映山红在峭壁上凛冽地绽放，娇艳欲滴。旁边还有其他花儿怒放着，雪白的瓣，嫩黄的蕊，大朵大朵，初看以为是茶树花，后来才想起，这才是初春，茶树还没有开花，那应该是金樱子了，我们这边的人叫它为“鸡把腿”。春耕还没开始，有紫云英在田园里温柔地开放，连片连片。几棵春笋立在林间，向空寂的山岭展示着无边的生机。
　　
　　荒岭里躺着我的数位先人，倘若阴阳界真有六道轮回，那此刻他们是不是也象我一样正在尘世间奔波忙碌？
　　唯有轻叹，前世，我是你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