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

他是一个漫游枪手。

他是一个枪神。

他向来独来独往做人和事，本来就有些桀骜的他，在耀死后更加的孤高了。

他会在挣钱的时候嘲笑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他会以一种轻蔑的眼神盯着那些奋力打着低级猫妖的少年；他会在boss死去的时候伸手绝不少要一分钱……他变得有些冷漠，有些不近人情。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心爱的人——耀的故去。

耀是一个召唤师，一个还没来的及转成月之女皇就夭折的女孩子。

耀是唯一一个对他说过“当孤独与孤独相逢”的人。

照理说，像这样一个冷血的男人该是没有任何的生物敢去接近，然而很讽刺的，他的肩头趴了一只任何人见到都想去抱一抱的白色的兔子。乖巧无辜的样子与他犀利淡然的眼神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他温柔的表情也只会在注视它的时候显露出来。

他会耐心的在奥兰那里花上30分钟买它的粮食；他会在没人的时候轻轻的抚摸它光亮柔顺的毛；他会在领主轰然倒地的时候唱着只有它理解似的歌。

但这美好的片刻也会在他的朋友们开他的玩笑时泡沫般的消失。

“旋，你不娶老婆娶只兔子做什么？”

“旋，用不用我再抓几只兔子来啊？”

“旋……”

“旋……”

“旋……”

令人讨厌的声音包围了他，，无数噪杂冲击着他的耳膜，一窝蜂般的灌进了他的胸膛里，不断地挑战他耐性的极限。

这时他会对在地上怯怯的注视着他的兔子淡淡的说一句：“牛奶，我们走”然后带领着被嘲讽的祸根默然离开。

他尽量不说话，虽然现在他真的很想用手指扼住它的喉咙掐死它，但他还是忍住了。

毛茸茸的牛奶小跑着紧跟着他，嘴里叼着他差点丢掉的夏洛克香烟，圆圆的眼睛委屈而又伤心。



长久累积的愤怒和怨念终究会无法抑制的爆发。

那一天是耀的逝日纪念日，天仿佛破了个大洞，一整天无药可救的下着大雨，雨滴很重很重，拼命的叩打着坚硬的水泥地面，撕扯着黑暗的天空。

他喝了很多酒，酒精的作用使他变得易怒而狂暴，他深知自己有这样的毛病，于是一声不吭的回到公会，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打算倒头便睡。

然而他却看到了牛奶这周第十四次弄坏了他强化到17的绝杀—M1873。

他拿起枪审视。果然又是枪膛处多了条裂缝。

他把枪摔到床上，狠狠的踢了牛奶一脚。牛奶尖叫一声，痉挛抽搐的倒在地上。头颅渗出了鲜红的液体。

他真的很想用踏射杀了它。

他眯着眼睛冷冷的对它吼：“给老子滚！”

牛奶软绵绵的趴着，眼睛却瞪得很大，似乎不敢相信。

他用更加生硬的语气重复一遍：“滚！”

牛奶的眼神有些暗淡，蹒跚踉跄的从他的房间里走出去。却依旧是三步一回头的不舍。

他躺到床上，把玩着自己心爱的枪。

如果是耀弄坏了他的枪甚至是弄丢的话，他也决不会这么做，顶多是轻弹一下她的额头，温柔的责备一句“下次小心”。



……

【旋~！我终于成为召唤师了哦~~给你看雷沃斯~~嘿嘿~~】

【笨蛋！不要拿那个对准我啊~~！】

……

【旋~~背包里没有草莓了啦！~~】

【……我的草莓都被你吃掉了啦！~你知不知道漫游也是很缺血的啊~~拿你没办法~……接住咯！】

……

【旋！你又在抽烟了~~！！对肺不好啦~！！！咳咳咳……】

【……吵死了……我把烟掐了行了吧……】

……

【旋……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笨蛋……不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啊……】

……

【耀……不要走……好么……路易斯那种契约……不要也罢……】

【……可是我不希望我和你在一起，别人会贬低你说你的品味真是垃圾……】

……

【耀……斯顿雪域很冷的，喏，这个围巾送你……记得早点回来……】

【恩……我答应你……我以这朵艾奥欧维依花为证……】

……耀……

……耀……

……耀……

【可恶！不是说好要平安回来的么！？为什么回来的只是讣告啊！？】

……

【耀……能不能再睁开眼睛看我一次……】

……

【耀啊……土里很冷的，要注意身体……这回要听话哦……乖……说好了的，以后我会常来看你……】

……

【耀……不是要一直在一起的么！？为什么只剩我一个人了啊……】

……

【什么啊这是……兔子吗……怎么……不要一直跟着我啦……】

……

【都说了不准跟过来了！有完没完啊你！？我要去酒馆！动物进不去的！】

……

【好吧好吧！都跟了我一周了！是要我收养你吗？！我服了！你这贴树皮！】

……

……



……

……



……奇怪的梦……

他揉揉惺忪的睡眼，习惯性的唤了一句“牛奶，来吃早饭。”

然而屋里却没有声音。

于是他敲敲额头，不确切的记起似乎那只名为牛奶的兔子，昨晚就被自己下了逐客令。

他抓起一件衣服，冲了出去。



他蹲坐在奥兰奶奶的身边，看着她在一群没有卖出的宠物之间来回游走，像是对待她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忙碌的身影令他有些愧疚。

奥兰奈奈说过，动物都是有感情的。

如果一只动物情愿的待在一个人类的身边，那么，这个动物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所以，牛奶是真的很喜欢他。

“小旋，怎么，没有带牛奶来？”

小旋，这是只有奥兰才可以叫的称呼。

对于奥兰而言，无论他长到多大，无论他是否是枪神，他都永远是个孩子。

他垂下头，有些自责的说：“牛奶……被我赶出去了……”

奥兰奶奶明显有些愠怒和讶异，皱纹和眉毛慢慢的拧了起来。

“所以你想再领养一只？”

“……没，我就是想打听打听它的下落。”他将烟掐了，甩在地上踏了一脚。“已经找了一天了……可是……它不在。”

谢天谢地，他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奥兰抿嘴笑了，眯着的眼中透出柔和温暖的光。“可是旋，你难道没有找找它最常待在的地方吗？”

“西海岸我已经找了3遍了……”

奥兰轻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肩，努努嘴让他向后看。

于是一直皮毛柔顺光的的白色兔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红红的眼睛一眨一眨，乖巧的望着他。

而当他起身想要迎上去时，兔子却又转身跑开。然后再次回头。

他愣住，不明白什么意思。

奥兰推了推他：“去啊，牛奶在叫你跟着它呢”

“啊。”

他应了一声，连忙追上去。

“呐，小旋。”没出几步，身后的奥兰奶奶又在唤他。

“恩？”

“小耀她……并没有丢下你哦。”

“？”

讶然的目光对上奥兰奶奶的慈祥，和嘴角颇具深意的笑容。




在斯顿雪域里，今天刚好下雪。

托牛奶的福，他在原本属于烈日的季节感到寒意，并且很丢脸的打了个喷嚏。

然后他看到牛奶在一个带有日期的大钟那儿停了下来，仰着小小的脑袋。

他到它的身边，跟着向那个方向上看去。

7月17日。

怎么了吗？

低头，牛奶又不见了。

他眯着眼睛搜寻，近处，远处。

最终视线定格在雪山断剂脊处的崖边——那是地下城与城镇的交接点。

也就是说，牛奶只要在往前跑几步，就会踏入怪物的领地。

他有点担心，忙呼“牛奶！”

奇怪的是，那团白色的毛球停下不动了。背对着他，耳朵贴住后背的白毛，很乖巧的样子。

他皱眉，以为牛奶贪玩的性情又发作了，本想唤它回来，却还是犹豫了一下，信步走到牛奶身边。

牛奶的前爪扒着他的裤脚，示意要他蹲下来。

于是他俯下身。

他的表情由不耐烦转变成愕然。

牛奶嘴里吊着的，是一朵艾奥欧维依花。

牛奶所蹲坐的地方的积雪，化成了一个心形。

牛奶带他来的地方，正是他和耀分别的地方。

艾奥欧维依，化成英文是——L,O,V,E。

——爱。

他确定的记起，他和耀分别那天就是7月17日。

——与今天的日期刚好吻合。



他记得，在耀的丧礼上的时候，的确有那么一窝不起眼的兔子刚刚出生。

他记得，他在埋葬耀的时候，牛奶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他记得，在他想借酒消愁的向酒馆走去的时候，牛奶一直跟着他。

他记得，那天虽然下着大雨，虽然牛奶踉跄的刚会走，却还是紧跟着他。

他记得，牛奶在听到他说收养它时，眼睛里透出亮亮的光。

——甚至牛奶连弄坏枪的位置都和耀一模一样。

牛奶一直在小心谨慎的提醒着他它的身份，而这所有的提醒，都化成了耳旁风，甚至被冠以“粘人，任性，贪玩”等贬义名词。

他差点忘了，在他抽烟的时候，牛奶会像耀一样咳嗽着皱眉。

他差点忘了，牛奶和耀一样都非常爱吃草莓。

他差点忘了，牛奶擅自跑去的地下城，都是他和耀曾有过誓言的地方。

他差点忘了，耀也拥有红色晶亮的眸子。

他差点忘了，牛奶左耳上有与其他动物不同的契约召唤的花纹。

他觉得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心里轻轻响了，融化了，碎裂了。

他的双手有些颤抖的伸向牛奶，于是牛奶轻轻一跃，扑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小巧的三瓣唇碰上了他凉凉的脸颊。

那么，算是kiss吗？

“所以啊，小旋，小耀对于她的不辞而别真的很愧疚呢。”

他怔住。这个声音，是奥兰奶奶的。

回头奥兰奶奶穿着厚厚的衣服，怀抱着褐色的长耳宠物，一脸慈祥的看着他。

“耀她……并没有毁约哦……你看，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她一直想和你像现在这样待在一起，还有……”

“亲口说，爱你。”




…………

…………

…………

“诶……奥兰奶奶……我还想要宠物嘛……”

未转职的鬼剑少年蹭着奥兰奶奶的袖子，撒着娇。

奥兰皱眉，这种丢弃宠物又想换另一只的人，实在不能将以宠物托付。

但奥兰奶奶犹豫，踌躇着不知怎样开口。

“小鬼，想要宠物的话，自己去抓啊。这里的宠物，不卖。”

鬼剑少年狠狠的回头，对上的却是犀利淡然的目光。

少年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个子连别人的肩膀都不到。

于是，尴尬的跑开。

“奥兰奶奶~~！像这种不懂得珍惜宠物的家伙，直接打发走不就好了啊！”少年走后，拥有犀利的眼神的青年用有些埋怨的口气对奥兰奶奶说着话。

“呵呵……小旋，我可没有你那种魄力啊……呵呵，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做点什么吗？”

“嘿嘿……那奥兰奶奶，我要先和牛奶去斯顿雪域了哦。”

他挥手，一只白色的兔子跃上他的肩膀。

他抚摸着它的毛，微笑着离开。



the end




后记：

兔子写这个文章，只是想对那些终日消沉冷漠的人说：

不要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许多你想象不到的人，以你不可能在乎的方式，以你不可能相信的方法，一直默默地关注着你，默默的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