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路

乡下很偏僻，从云浮出发，坐了二个多小时到了乡下的镇上，再得坐半个多小时的摩的到村口，再走一段十来分钟的张间小路，但可到我那已经破落了的老家．
　　正是走在那家乡的小路，仰头看到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在不远处的松林间，有一座孤坟正对着小路，每一次回到乡下，我总得在路边驻立一阵，山风很大，坟边的松涛“花啦啦”的响，仿佛那如泣如诉．．．．．
　　小时候的家乡很热闹的，一个小小的村庄里十来户人家，就有二十多个和我一样年龄的小孩子，大家一起放牛、打柴、读书，僻静的乡村里荡漾着我们儿童欢快的童音；我在那一帮孩子中年纪偏小，而且在家中是独生子，是有点被溺爱惯的，而在农村，谁的力气大，谁干的活多便是孩子王，而我当然是做不了孩子王的，而是时而被他们欺负的小脚色；孩子王呢，却是那三大五粗的杨刚；
　　在我们放牛的途中会经过另一户人家，住着一对夫妇和他们的三个儿女，女主人杨大嫂是村里有名的豪爽人物，因为相隔比较远，我们比较迟认识那三个孩子，就是那么的一次放牛回来经过他们家，我肩上扛着一把柴，太重了走得很慢，杨刚几个在后大声吆喝的赶牛追上，把我赶在一旁，还把我家的二头牛赶散了，我在一旁急得直哭，忽听旁边有个声音：“你们怎么可以那样呀”感觉肩上一轻，我的柴已经被人提过，我一看，正是杨大嫂的大女儿杨大妹！
　　早知道大妹是她们家干活的一把手，很多的粗重活她都能干了，而她却和我同龄，和我一般的高矮，但力气却比我大多了，她一手提着柴一手扶起我说：“放心，我帮你把牛追回！”她真的三二下就帮我把牛追回交到我手上了，我心里挺感激，看着那白生生的脸，杨刚那几个小孩子大笑：“看哪，海少居然要一个女孩子帮忙呢”因为他们说我娇生惯养，所以帮我取了个花名叫“海少”，我一听燥红了脸，一把抢过我的柴把“不要你理”匆匆的就回家了。
　　乡村的男女之防从小孩子时就很敏感，第二天在小孩子群中就传开了，“大妹帮海少赶牛呢”“大妹喜欢海少呢”“杨大嫂要把大妹嫁给海少呢”．．．．．在上学的路上，我们村的孩子走在一起，杨刚几个围着大妹取笑“是嫁给海少吗？”大妹一甩头说：“就算我嫁海少也不嫁给你”孩子们哄的走开了，我很委屈，不由得把对大妹的感激变成了恨意，大妹走过来要和我一起走，我哼的一声就走开了。
　　大妹一直是我童年取笑的对象，到后来杨大嫂还对我爸妈说：“算了，长大了让他们做一对儿吧，我看他们是蛮有夫妻相的”妈说：“好啊，大妹能干，刚好补海懒的缺”大人笑了，而我却恨上他们一家，是他们让我有了给人的笑料。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大妹因为家穷，她读书到六年级就休学了，回到家中负起重重的家活，每次在我们读书回来的路上，她总是在田里看着我们，眼里露出了明显的无奈和渴望。
　　有一次的农闲时，大妹一家和很多的邻居刚好在闲聊，乡亲又说起我们二人的笑话，问妈和杨大嫂：“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为大妹和海少摆喜酒啊，海少大了，大妹越大越漂亮，又能干，海家中刚缺一个好帮手”，大家嘻笑着赞同，我脸红透了，正不知怎样说，大妹说话了：“别笑我们啦，海是读书的料，将来可是读大学吃国家粮的，要娶也娶个城里的妹子，比我漂亮多了。”我感激的看了大妹一眼，那时才真正的看了一下大妹，以往一直对她有成见不正视她，大妹真的长大了，是一个挺拔水灵的姑娘了；大家庭说大妹很得体，一点也不比城里的小姐差，大妹的话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是读书的料，将来会和一个城里的姑娘成亲的。
　　后来对大妹的感觉好了许多，有时我们会在一起说说话，她经常问我学校的情况，学了什么科目，我也会一一的说给她听，她很感慨，说：“如能和你一起读书那多好”看得出她是很想读书的；
　　几年过去了，我已经上了高中，认识了班上的一个女孩子，每当回到乡下，我会时而的向她提起那女孩子，在我的神采飞扬中，我感觉自己忽略了大妹眼里表露的东西，她笑我：“要把握机会啊！”那时家人很反对我读书识女孩子，大妹是第一个鼓励我的人，对她的印象一下子全改变了，童年对她的不快，全化成了感激。
　　在某一天的回到家里，妈对我说：“人家大妹结婚了，嫁给杨刚。”我“啊”的一声，大妹很年轻啊，那么快就结婚啦，还是杨刚那家伙，原来他们后来都出去打工，回来后就提出结婚了。许多的以前童年伙伴都是出去找工作，很快的就找到了另一半，他们也不例外了。
　　后来就陆续的听到他们的消息，婚后不久就生了孩子，但夫妻间并不和睦，时学吵架，甚至打架，我不由得感叹，一对童年走过来的夫妇，婚后还那么多的不适宜；
　　又在一天回家的路上，发觉家乡那小路的对面，多了一个新坟，不由得想，家乡人又哪一个老人去世了！
　　回到家，妈告诉我：“大妹死了，和杨刚吵架后打架，服毒死的。”
　　我一下呆住了，大妹的音容笑貌一下子全涌上脑海，那个童年帮助过我，那个一直被人认为是我妻子的女孩子，真的就那样死去了？
　　我后来还听人说，他们的吵架时，杨刚对她喝骂：“跟我不好吗？去跟你海少去呀，我没用”当时大妹一下子不说话，到房间关上门，把半瓶农药喝了下去，她家人忙把她送医院，不治，留下她的儿子和她的家，走了，按乡下的习俗，自尽的人不能抬回家，又没适合的日子安葬，杨大嫂呼天抢地的要讨回个公道，她的尸体在外边的路边摆了二天，再由人用一副薄薄的，没有油漆的棺木葬在乡间小路旁的山上，面对的，正是我上学常走过的那条小路．．．．．．
　　再次走在那条小路上，人生已经走过了很多春秋，大妹山坟边的小树也长成了大树，许多当年未明了的感觉沥沥在目，我坐在路旁的石头上，大妹在地下有知，还会在乎看一眼现在的我，或想起当年她一把提过我肩上那柴，帮我追随者回耕牛的情景吗？
　　松涛呼啸着划过山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