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妖

    你是妖,是诞生自江南那烟雨蒙蒙中的妖。江南的温婉柔情,造就了婉约善良的你。你很善良,但,却始终是人人惧怕的妖,那媚人心智的妖,藤花妖。你,百年如一日的修炼,不愿去叨扰尘世,你,采尽日月精华,颇得神佛喜爱。你,本可成仙,却为续一女孩儿的命,你入了她的身体,留在凡尘,你,依然是妖,不能用本来的人形在人间的妖。
  你,用你千年的功力,为那女孩续命,用你采聚的日月精华,滋养那女孩的身体。你造就了世间第一的女怜,却不知也造出了自己的孽,造出了自己元神尽失的苦。你不知,那女子本是注定薄福,离了你,她定会化为孤魂,你那么的善良,注定在她的体内,饱受人世之苦。你轻笑道:“无碍,救得她便好。”却不知,她的三魂七魄已快散尽,哪怕你耗尽内力,救回的也仅是一个躯体,确如走肉行尸。
  那个飘雨的江南之春,你生命中的孽,伴着那人的笑,顺着飘落的雨水,来了。那是个烟雨迷蒙的日子,如你诞生的那个日子,你撑伞立于西湖桥头,身边是来去匆匆的百姓,他们破衣褴褛,煞是可怜。你长叹一声,在这乱世之中,喜得是君王,苦得是百姓。他们识得你那倾世的容颜,你是江南第一的女怜,名传四海。你柔情似水,是百姓心中的活菩萨,你对他们微笑,抚平了他们心中的伤;你为他们医病,治愈了他们肉体的痛。而百姓记得的却不是你,戒错,他们记得的只是那女子,婉婷,那个你造就的佳人。风吹去了你的伞,落在那人的脚边,那人拾起它,还到你的手中,对你笑。你望着他的剑眉明眸,心如鹿撞——他是那般像他,那个千百年前用心去爱护你的草童。你落泪,你终于又见到他了。而他却已不在是草童,他是要离,他看不见婉婷身后你的泪,他只看到西湖的藤花,飘散。
  在那个柳絮飘飞的日子,他送你龙凤对钗,向你求婚,你幸福的落泪,而当他唤出你名字时,你却只有心碎,他唤的,是婉婷,不是戒错,不是你。你含泪笑道:“无碍,至少他们彼此相爱,我,自当成全他们的幸福。人妖注定疏途。”初见他时的那份悸动,确有婉婷,但你却不知,你对他的爱,早已胜过了她,那个飘无的灵魂。
  无奈,你们还未完婚,婉婷的魂终还是散尽了,你却还是没能离开她的身体,因为,你不忍他伤心。你,终究还是妖,借居人体的妖,藤花妖。十余年来,为她续命耗了你太多的内力,你日渐憔悴,西湖的藤花也日渐枯老。你,劫了冥使的囚车,夺回婉婷的魂,却无法让她重回身体,她已是生死簿上的孤魂,飘荡在你身边。她笑道:“无碍,我早已累你多年,若不是你,我早已如此。至少,我能见你好好待着他,见他幸福的活。”你去向阎王请罪,你求他不要带走婉婷的魂,你甚至愿意将来待要离百年之后,自己下那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阎王允了你的乞求,将婉婷的魂放入了那江南罕见的鹰。你笑,倾国倾城,婉婷又可以每日见到他了。
  你们大婚的日子,才拜过天地,吴王阖闾的使者伍子胥,那个白发的男子,却到了。阖闾下令让他铸造神剑,刺杀在卫的公子庆忌,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你惊诧了,你虽渴望百姓能够不再受战乱折磨,却也不愿他舍身赴这死地。他望向你,希望能由你为他做出决定,迎向他期盼的眼神,他眸中印出的是婉婷欲哭的脸。你冲出礼堂,躲回自己的藤花丛中,任他如何的找你,唤你,你都不愿出去,他只能看到无数的藤花飘散,如你的泪水,飘散。
  他开始铸剑,却始终不能如意,败作与败作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唤着婉婷的名字,有泪落下,一只鹰在他的上空久久盘旋,发出的叫声,如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一抬头,却见你在檐下,灰白长发。你手里捧着藤树的枯枝,拿着紫色的水壶。你走到他的面,要他用这藤枝生火,用这露水淬剑。他抱紧你,抚摸着你灰白的长发哭泣。伤心,将你的青丝化做了华发。他唤着,婉婷,婉婷,却不是戒错,不是你。壶中的露水荡漾开来,不因为有风,却因为有泪,因为你落泪。你是妖,离不得元神的妖,藤花妖。为了助他铸剑,你放弃了自己千年的法力,用自己的原身为他生火,用自己的泪为他淬剑。如今,连维持这个肉身,对你而言都是难事。火,烧烤着藤枝,如同烤着你的身子;剑,蒸腾着露水,如同灼着你的双眼;痛,把你仅有的力量一点点地抽走。你面色惨白,却依然装作无事的样子,只要能让他抱着你,坐在那藤椅上看看月亮,观观星星,你便心满意足。佛怜惜你,问你这又是何苦。你苦笑,天,无情,人,有情,妖,非仙,不似仙无情,非人,却似人有情。妖,为爱,甘心忍受痛苦,哪怕粉身碎骨,受尽煎熬,只要能留在爱人的身边,便是幸福。天,无情,又怎会懂这至真至信的爱,这海枯石烂的情。佛长叹,戒错啊,戒错,人妖疏途。妖不似人,人仅有百年阳寿,而妖,不待元神散尽之日,必将永生,妖,注定会有永恒之苦啊。你叫戒错,本该是戒爱忌错,一心向仙,奈何你要落入这尘网之中,受此折磨。佛带着叹息离去,你依然无悔。
  剑铸成的日子,你的元神已开始飘散,你凭着毅力站到他的面前,一如平日,倾城容颜。“你去吧,你,属于天下百姓,不属于我,你一定要回来,再娶我过门。”他背着紫色长剑离开,丝毫没有迟疑,你明白,他想早日回来,早日让你成为他的妻子。你望着天空,鹰仍在盘旋,“去吧,守护他,婉婷,守护你爱的他。”你笑,鲜血从嘴角流出,鹰长鸣一声,绕着你飞舞。你苦笑,“看来,还是不行了…”你已筋疲力尽,这身体已确是死尸,你的元神飘出婉婷的肉身,似幽灵一般,你望着眼前的女子,绝世容颜,鲜血映在她的紫衣上,宛若盛开的藤花,她的双目紧闭,嘴角带着幸福的笑,佛怜惜你,保住了你的元神,但你已没了原身,佛只能叹息,你将一直只是个魂,非人,非妖,非神,只是个漂浮在三界间的魂,一个被神佛怜惜着,永存不灭的魂。
  鹰长长的鸣叫,他转身看见倒在地上的你,嘴角崭放着幸福的笑。他唤,婉婷,婉婷,却不是戒错,不是你。你唤,要离,要离,我在这里,我和婉婷都在这里。而他,却听不见,你,只是个魂灵。西湖的藤花,枯萎了,再没能代你哭泣,佛降下了雪,如你的泪,飘落。他挥剑斩断自己的右手,放在你的怀中,婉婷,来世,我定娶你为妻。你哭,雪便下得更大,掩住了一切,却掩不住那片红。他的血,火热的血,你的血,冰冷的血,如开在雪地中的藤花,开,开,开…
  他,终于不辱使命,在那把紫色的长剑刺入庆忌体内的那一刻,你笑。倾国倾城,妖娆之至。他站在舟中,仰天长啸,身边是庆忌不瞑目的眼。婉婷,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他举起手中的剑,服剑自尽。紫色的剑身,如紫色的藤花泪。你哭着,想阻止他,却一再穿过他的手臂,穿过他的剑,你,只是魂灵。他空空的右袖在水中沉浮,脸上是幸福的笑,眼注视着旷远的天,婉婷,在那飞翔。他渐渐地,沉入那深邃的湖底。鹰在空中凄凉的叫,冲入湖中,追寻着他离去,她本是魂,再亡,便只得散去。你笑,凄凉,绝美。你求佛,把你的魂给婉婷。佛长叹,你这又是何苦,你依然是笑。“无碍,救得她便好,成全得他们便好。”佛听见了你心碎的声音,你是妖,非人,非神,本该无心,奈何你却有了那爱人的心。你已不是妖,你是魂,非人,非妖,非神,你更该无心,奈何你却会心碎如水晶。终于,你,不再是你,你成了婉婷,你的魂真成了婉婷。佛叹,他是真的怜你,一滴泪落下。
  你离去的那年,西湖的藤花枯萎了,全部,随你远去。佛的泪,成了西湖的水,西湖,不再有藤花,便不再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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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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