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桌子

在高中着迷于科幻小说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忧心忡忡。

我到底是谁？

《神经漫游者》说，我的生活可能只是另一个人的梦。《人shou工艺品》说，我在把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换成新的之后还能把这具躯壳称作“我”。《副本》说，我可以把我的意识上传到网络上，再下载到任意一个躯体之中，新的躯体用起来只是没有原本躯体那么熟练。

经院哲学家说，灵魂不灭。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

那我到底是谁呢？我猜测，唯一能参照的就是我的记忆。

我绝对独特的记忆定义了我的存在，即使我与同龄人有无数类似的经历和情感的共鸣，但就像世上没有完全两片相同的树叶一样，我的记忆是独一无二的。

至少，我这么觉得。

可是，记忆并不是e^Pi+1 = 0这样简洁美丽清楚无误的公式。记忆会出错的，只有纸上的字会留下来。

于是，我无比依赖曾经的我写下的只言片语，无论是在皱巴巴的草稿纸上，还是在发黄的教科书里，或是精心保存的日记本中，我视这些纸上的记忆如无价的珍宝。

我一点都舍不得扔掉他们。

但是，我的桌子只有这么宽，我的房间的只有这么大，妈妈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那些思维的碎片本就寄居在虚空之中，被再次撕碎揉皱又能怎样？无非是尘归尘，土归土罢了。

那我到底是谁？

我把目光从纸上移向门外，人们匆匆走过门前，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神。

但是我或许知道答案了。

我的记忆总要清理，每人的记忆也都要清理，但别人多少会记得我。只要人足够多，我总能在别人的记忆留下些许痕迹。

这与青史留名无关，我只关心一个问题：

我到底是谁？

或许，这个答案不在我的记忆里，而应该在别人的记忆里。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在绝对意义上不是不可能的吗？别人怎么知道我“真正”的想法和情绪是什么？子非余，安之余之乐？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科幻小说，可还是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