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手

小时候，我喜欢牵着爸爸的手出去玩，但总感觉他的手很硬很硬，有一次，我问他：“你手上那层硬硬的东西是什么呀，好不舒服！”他举着手给我看，笑着说：“这是爸爸小时候不听话，留下的记号。”原来，他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之间被肉粘住了一大块，两个指头粘在一起，像一个指头，十分滑稽。他说，那是他小时候玩耍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想顺手扶住旁边的东西，不料却按在了刚刚煮好的一碗粥里，从此就留下了这永恒的印记。我仍然喜欢牵着他的手到处游逛，在我看来，这是儿时最幸福、最快乐的事。

 

上幼儿园第一天，我因不适应环境，充分显示了扎实的“哭”功，从进园开始就哭，一直不歇气，任由老师阿姨们怎么哄怎么劝，我仍然扯着高亢的嗓门哭个不停，整整哭了一上午。老师没办法，费尽周折找到爸爸，十分无奈地说：“你这女儿我们没法带，你还是抱回去吧！”爸爸抱起哭得泪人儿似的我，用他那两根指头粘在一起的手帮我擦眼泪，边擦边哄我：“不哭不哭，爸爸来啦，这就抱你回去啊！”我马上不哭了，紧紧趴在他怀里，生怕又被送进幼儿园。

 

大约七八岁时，有次妈妈出差，每天早上给我梳头的活儿，自然落在了爸爸头上。这可难为了他，爸爸每天早晨也像妈妈一样，让我坐在小凳子上，他拿一把梳子给我梳头，他每梳一下，我都要惨叫一声，等我惨叫完好多声以后，他已经把我的头发紧紧地扎住了，那真叫一个紧啊，扯得我头皮都是生疼的，一照镜子，紧还不说，还特别乱，我就跟他吵，他总是不恼不怒，还笑眯眯地说：“我梳的头发怎么不好啊？这么紧，好几天都不会散呢！”

 

上小学五年级时的那个春天，山上开满了白色粉色的野花，十分好看。中午放学，几个要好的伙伴突发奇想，先到一同学家吃饭，再上山采花，大家一拍即合，到下午放学时，大家意犹未尽，接着在山上玩到太阳落山才各自回家。到家时，见家里大门锁着，我正要转身，看到爸爸回来了，我高兴地叫了一声“爸爸”，没想到他却一巴掌打在我脸上，“啪”的一声，十分响亮！我莫名其妙，无辜地望着他开始嚎啕大哭，他非常生气地说：“你还哭，中午没回家，晚上这么晚才回来，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差点把我急死了！”于是，我不仅哭，还以绝食抗议他的武力，等他气消了一些，便又开始帮我擦眼泪，哄我吃饭。迄今为止，这是他唯一一次打我。

 

长大了，外出求学工作，每逢放假回家，爸爸都会亲自下厨，做一桌我爱吃的菜。冬天回家，他总会兴高采烈地给我介绍他为我备下的“美味”：“这是我请谁家熏的腊肉，这是我和你妈做的香肠，还有你爱吃的羊腿……”，夏天回家，他会亲自去菜场，买回来那种刚长成的小土豆，一个个削了，放在锅里用小火炕得金灿灿的、香喷喷的，再撒上盐和葱花，看着我一个个地吃下去。

 

三十多年来，爸爸把他的爱，通过这双手传递给我，这双手，抱过我，打过我，擦过我的眼泪，梳过我的头发，为我做过无数可口的美食。都说父爱深沉，我体会的父爱，不仅深沉，更为绵长，是在我已步入而立之年想起来依然如儿时般依恋，温暖而又博大的胸怀。现在的爸爸，已不再年轻，当我再像小时候一样牵着他的手散步时，真希望这样的场景一直延续下去，我永远是他牵着的宝贝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