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对于父亲，我一直想写点什么，可就怕自己太笨，而父亲又太深，写不出他最真实的一面。
   父亲快50了，背有点驼，瘦瘦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
   我第一次来江西的时候,是他和姐姐送我来的.那天,下着小雨,可是还是很热.我们并挨着坐在火车上.我很拘谨,一句话也没说,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火车.姐姐则到处跑,跟人很谈得来.爸爸专找上了年纪的人聊天."我送伢子去上大学." 他指指我对人说,话语里满是自豪.有时候碰到外地人,他们听不懂爸爸的话,一个劲摇头说"我听不懂,请说普通话好吗?".然后,我看到爸爸笑了一下,不再说话.那时候我突然觉得他好可怜,他老了,而这个时代已不再属于他了.
   到了学校后,他们帮我报了名,缴了费,急匆匆地就要走了,因为学校不提供住宿,爸爸舍不得花钱住旅馆.临走时,爸爸叫我去打一瓶开水.他一路都跟着我,嘱咐我别烫到了.我那时还在想,爸爸怎么突然间变得罗嗦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担心什么.现在想起来,我真是太不懂事了.
   现在隔得远了,我有时候会想起他来.想起他那瘦长的身体,他黄黑的脸庞和他嵌满灰尘的手指.
   今年夏天,母亲出了车祸,背脊被压缩了1/3.就在母亲住院的一个多院里,父亲黑了很多,比以前更瘦了,手上的青筋一根根全暴了出来,人也没以前精神了,仿佛一下子比别人多活了十年.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在医院照顾妈妈.爸爸有时候会来,却总是坐下来问几句就匆匆走了.他很忙,忙着照顾家里,更忙着求人帮忙做和事佬.
   在那期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急得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他吃不下什么东西,他找我外公,找我姨婆舅舅们,找村支书,他说了我少好话才把他们请来.
   他们都说父亲太软弱,可是在这样的事情面前,真的有人可以不低头吗?那帮人是不好惹的,而我们又无权无势.
   我知道父亲吃过很多苦,可是我是不能理解他在外面向人卑躬屈膝时的那份心情的,毕竟我还太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