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文字时代

夏季的中午,我从睡梦里醒过来,然后去学校,我总是记不是起我的那些梦境。
    我跑出去,看见尽头的拐角,被阳光淹没,明晃晃的耀眼。
    把Q的打口带子放在书包里,放好。我的学校有着非常棒的广播系统,里面传出播放着的音乐清晰而嘹亮。我的同桌L伏在桌子上,另一个同桌在教室后面的空地和很多人聊天。都是些无聊的人,都是些厌恶的人。然后我拿出笔袋和素描本开始画画。我记得曾经有个同学问我,问什么来着,好象是为什么我画得这么棒却不考美术专业。我闷头笑了很久,其实我并没有嘲弄什么,也绝无蔑视之意。然而还是被她误解了,我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句话,在我的心里象湖面的水晕一晃一晃地漾开,“我没学美术。”这不仅是想对她解释的,还是我想刺伤自己的一句话。我以这种自残为乐趣。有些人所认定的自残单单限制在肉体上,却忘了精神上的伤害更为彻底和绵长。我最喜欢的哲学课,我听得很仔细,没有漏掉老师的任何一句。在被手臂汗湿的笔记纸上,变换的字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如此飞快交替着。但可笑的是,我几近疯狂热爱唯心主义,觉得唯物注意太没想象力,如同南极的冰川,又僵硬又冷场。很多人听我如此说道,都会抨击我思想不正确,道路不明确,立场不坚定,眼光太低……但是,我也说了,我有严重的幻想症,而且一旦认定的事情不会改变。我的这种极端的想象力,是注定我要受到排斥的。

L呈现一种瞌睡状态,我推了推她。L清醒过来,猛劲摇了摇头,继续上课。我纳闷这九月的阳光为何如此闷热不堪,蝉鸣不断,我的脑海里尽是幻觉。我开始想象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是美丽而毒辣的王后,我则是由人民推选出来拯救王国的义勇战士。我奋力拼杀王宫里的侍卫。王后挥手施展魔法,呼风唤雨,招雷喝电。在我身上打出一个个新的伤口,疼痛难忍。通常在这个时刻,正义的一方会有转机。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响起。于是一阵铃声犹如奇幻魔术般把恶毒王后的法力阻隔,恶毒王后惊恐万分,最后竟变成蛤蟆,跳到臭水沟里了。而,那些侍卫更是群龙无首,蜂拥而去。因此,义勇战士林龙的首次出击总算宣告大捷。
    做课间操,本来我们是想高三生,应该不必劳驾爬上爬下地做那种有气无力,棉手棉脚的操。可是校长说了,高三的同学,学习压力大任务重,下来做做操舒解舒解缓解缓解。就这样看来,校长讲的都算至理名言,所以我们就有这十五分钟的时间舒解舒解缓解缓解了。有的是去舒解胃壁地摩擦,有的去缓解膀胱的压力。而我,一切都正常的人,从头到脚都无须舒解……缓解……我和L、Z三个较为正常的人漫步到操场,低年级的已经恭候大驾多时了。我的脸往左边偏,看见那些低龄娃娃们,心里莫名的哀伤。我在这个学校读了近6年书,因而在某些时候某些地点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很多事情,这些事情都被忘记了具体细节,只剩下隐约的故事框架。就象我画素描一样,先打好轮廓,再画其他,就算已经把所画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还是记得轮廓的。这称之为抽象的艺术。有点我象喜欢的油画风格。我不记得哪个哲学家还是画家说过这么句话,人生就象这画,多么抽象啊。至理名言。确实如此。起码在我看来,人生就这么抽象,包括我那极端的想象力,也是那么抽象。在我理解,抽象是指,除了你自己别人看不懂的东西,或者说高档点“看不懂的艺术”。想起来还有个什么行为艺术什么的,实在是超出我的理解范围,搞不懂。搞不懂就问人。某个声音说道。

那种刺痛的感觉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我侧脸过去看那个小店。看到他递过手里用细竿穿着的煮豆腐给他妻子,我象被电触到一样,大脑麻痹,在困难的呼吸中想起了那令人措手不及的初恋。它一直埋在某个地洞里,此刻就象被人发掘出来一样,又一次让我感到措手不及。同时,又想起我的父亲母亲争吵不休的样子,这样那样的感触深深地刺痛我。在这黄昏落日只剩下余辉的时候,暖黄阳光遍地都是。我抬起头,正对着西方,看见太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去,我的极端想象力开始作崇,此时我想起的词语是尖刻的,显现在脑海里并且飞舞不停。我小声地用干涩的喉咙念出来:绝望。耳塞里Q的音乐变得微弱并最终消失。红赤赤的霞云,灼痛了我的两只眼睛。
我看着远方,我确定不远远方,一定会有我的向往。包括那半个夕阳。半个无比忧伤的夕阳。
    我和L在广海路上找一家书吧。这美好的傍晚,路上的人群涌动,商店灯火通明。这热闹毫无伤感的城市。我走过的私人小超市门前一家三口在看着电视,注意到电视里,正在播《寻秦记》,我看见嬴政站在项少龙的对面,微笑的样子。我冷笑,谁又知道他最后要杀项少龙呢?我抬起头,星光隐匿,仿佛在向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宣告人生的无常,上天的注定。他带着与生聚来的忧伤,带着仓皇带着忧虑,一路走来,坎坎坷坷,这让我想起光与影中,细小的泪行从他的右眼流出来,在深沉的面容肆意滑落。那样永恒似的忧伤,L哭了,我不知道是为了她的偶像林峰还是那个本身就具有无穷悲痛的镜头。在家附近,我对L说,再见,我看到L额头上的汗水细密的排布,突然意识到夏天正在热火朝天地焚烧大地,火焰熊熊。犹如项少龙看到“焚书坑儒”的嬴政站在那么那么高的地方,眼睛里面倒映的火光。项少龙仰起头幻想嬴政脚下美好江山。这火焰再一次灼痛了我的2只眼睛。

在楼道里,飞奔,被一层阶梯拌倒。灯光应声而亮。这样明亮的灯光,把我暴露在它下面,神,你有何居心。我走到走廊的尽头,看见操场上人群消散,只剩下浓浓的凄凉。T站的位置,空荡,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你在微笑我却哭了。我想象,我过去抚摸T的头发,低声说不哭。天上飘下来的雪,美丽如同洁白的栀子花瓣,把炎热的空气凝结成水气,周围一切人一切事都不存在了。我会拍着他的肩膀,对他微笑,尽管紧皱的眉头和眼里的泪水泄露了我的悲伤,但是只要对他笑,就可以了。他从我的视线离开,就好象故事里的人物那样,隐忍着疼痛,那表情象孩子在长大途中被荆棘割伤了双脚。我的隐忍,就象人鱼没有了声音,忍住跳舞时双脚传来的尖锐疼痛,最后变成美丽的蓝色泡沫。这场球赛,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激越,受伤,筋疲力尽,黑哨。这一切都是谁的罪过。T低着头站在最后的画面中,背景是灰蒙蒙的墙壁,开满花朵,布满疙瘩。美丽非凡。
    我握住T的手掌,告诉他,在高山上,在绿色的山冈上,你能看到升起来的太阳。我站在晨钟暮鼓中,我身后的古楼,长得象江南水乡的房屋,依旧在我的极端想象力里象用刀划开霉变了的旧照片。
    一切都在幻想中泯灭,或者说一切都在幻想中进展,而非现实。但是这都是真实的,我如此坚定这个信念。我和T相遇的路口,下着淋漓的雨,湿漉的面容。灰白的镜头,满目苍凉。
    天这样黑了,我抓紧外套,回教室。我已经丧失了仰面对天空扭曲面容嘶叫的能力。Z坐在位子上,头埋在双臂里,走廊上空无一人,教室里剩下Z一个人,我走过,抱住她的肩膀,低声说,别哭。教室里面很黑,没有开灯,她把悲伤隐匿在黑暗中,我也一样。风真的真的很凉,看见飞舞的窗帘了吗?看见湖边飘落的树叶了吗?我想象着,现在,只有这种想象力才能平复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把我带到远方,传说中的童话里。
想象着一切能实现,坚定着我的信仰。七月七日,忽然下起了大雪,那洁白如同栀子花瓣的雪花飘舞,盖住很多美丽的故事,盖住那些绵长晃荡的忧伤。而我走走停停,在雪地上留下曲折的足迹。
    enya的音乐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象神在叫我,宁传。我的十七岁就淹没在这种美丽的幻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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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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