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白之间找到了灰色

每当我走在教学楼五楼走廊里,看到自己背影在柱子之间鬼鬼祟祟时隐时现,发现日子正偷偷摸摸的要溜之大吉,正在考虑要不要踢他的屁股时,一阵疲惫就从心底涌起,扩展开去,直至遍布全身。
我总要日复一日的,盯着教室里满地的纸屑、讲台上满满的粉笔灰、哄笑着的课堂,反复向他们中某些人说明人与动物是有区别的,纸应该忍着别乱扔,要拿到垃圾桶扔掉;擦黑板的同学应该客服惰性,负起责任来;要控制住自己,别浪费时间等等……这一年,都在忙着干这样的事情。这是前所未有的一年。
于是,讲着讲着,我觉得无聊了。那些觉得我有道理的,早就改了;那些听得懂的,早就执行了。听不懂的
改不了,听不进的不想改。也因此,我终于明白自己是一个多么无聊,多么令人厌恶的人了。那些接受了我的说法的同学觉得我很啰嗦,而那部分不肯改正的同学觉得我怎么那么固执。他们也有他们的道理,有他们的王国。
于是,一股巨大的荒诞感油然而生。我忙成这个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时候,我总想起过往小说里面那些碌碌无为、胸无大志而又俗不可耐的小人物,他们也有安坐家中假装很有深度的时候,他们会拿着廉价茶叶泡出来的热水,若有所思,发着自己的白日梦。
然而,如今这卑微的我却连做梦的时间都没。

曾经我以浪漫为自己的生命,生怕不能好好体验自己生命中的每一瞬间。还记得高一暑假时我还在日记里写着:“如果十年后的我忘记了现在正在写着日记的我,那现在的我还有意义吗?现在的我,等于是凭空消失了的。因此我要记住每一个感动,要记住每一个瞬间。”那个暑假有多少个感动,我现在是不在乎的了,但是分班考考砸后,在家惆怅着难受着的苦涩却异常清晰。这样的负面情绪,经过时间浸泡磨砺风化之后,就变成了一个优秀的展览品,让每次观赏着它的我,能再次领略当年一切细微的感觉,包括当年听某首流行歌曲时心里泛起的喜悦、当年看到某个女生心里挥发出的种种酸楚,当年看到科学楼后面夕阳如金的榕江时的惆怅等等。所以,每一个印象深刻的记忆,对我来说都是一把通向过去的钥匙,它们能让我轻易找到当年的我,明白当年的我在想着什么,在感受着什么,在思考着什么,在高兴着什么,在悲伤着什么,在思念着谁,在牵挂着哪支球队等等。
浪漫,就是人们害怕失去曾经的自我,从而在人生这本书上,制作出的各种能轻易找到过去那一页的书签。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痛彻心扉的经历、感激涕零的记忆,和如痴如醉的浪漫,其实效果都一样。我总能通过这些门,轻易找到过去的一个个我。

然而,如今的我却迷失在一片虚假的忙碌之中,沉入到了一个雾气缭绕阴森沉闷的墓地里,无法自由伸展,无法放声歌唱,无法极目天舒。这是一个战战兢兢却又一事无成的时期,你就像一个孤独的守墓者,看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的梦被埋葬掉,一双又一双稚嫩翅膀夭折掉,一个又一个的鲜活的灵魂正谈笑着被自己骗入深渊地狱。
你伸出手去拉住他们,他们会笑话你,会鄙视你,会埋怨你不让他们快快活活的一路高歌。
你告诉他们:你们走去的方向是绝路啊。他们会呵斥你:即使灭亡,这也是我们的选择。
于是我会自卑的,而又惋惜的收回自己的手,回到守墓人的位置去,认真而又沉默的看着他们往前走去。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墓地的魔法,总让那妖气旺盛的磷火看上去像轻盈的萤火虫,总让那刺耳的鬼哭狼嚎听上去似激昂励志的歌曲,总让那冥宫紫色的灯光成为唯一光明。
这样压抑着内心的惋惜,这样承受着被年轻人错怪的委屈,这样承担着社会赋予我的责任,我总觉得时间飞快而缓慢,总为他们焦虑却又无能为力。要完全放任不管,我于心不忍。要麻木的一笑而过,还不到年龄。于是在这黑白的日子当中,我仍然在积极的寻找着,希望能找到色彩斑斓的神器,以驱散这墓地的迷雾。但是当一个学年结束,我只找到一抹灰色,一抹自卑惋惜的灰色。
也许,这个时期的我,注定要在未来的我的记忆殿堂中被抹去,一点痕迹也不剩。也许,一个灰色的的展览品,也是一个不错的时光隧道,它能令现在的感觉永垂不朽,让我到最后一次闭上眼睛前,还回味无穷。 

反正,现在我手里握着的,是一抹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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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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