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夫妻

 

她自幼脚有残疾

16岁才练习下地走路

25岁经姐姐的介绍嫁给了他

那时他是一小学老师

 

他3岁丧父

她也3岁丧父

同样的命运两人走在一起

 

婚后他不当老师改从医

不知是否因为她

 

婚后他们共生育了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他在小乡村当赤脚医生，她当小学老师

他为人热心，给钱看病没钱也给看

两人生活相当拮据

 

没钱时她就带孩子们到她姐姐家吃饭

她那唯一的姐姐家里也不宽裕

不过姐姐姐夫心地纯良并不多说什么

就这样支持着他的善心工程

 

孩子们渐渐长大有出息了

到县城省城发展

要接他们在身边生活

她退休了就轮流跟在孩子们身边帮照看孙辈

 

他继续呆在农村做他的赤脚医生

自己一人开荒山种些果蔬

他没有退休金她便从自己的退休金里匀些给他

一如年轻时那样毫无怨言地支持他

 

他平均一周要跑一趟省城

带村里或别村的乡亲去看病

基本都是无偿的

省城的儿子家便成了这些病人的免费客栈

每次没钱回家就向儿子要些钱当路费

 

儿子劝他别那么辛苦

就在孩子们家里享清福吧

他不肯，说那些农村的乡亲们需要他

他愿意自己一个人生活在农村

 

有一年她不小心摔跤脑溢血

昏迷了七天七夜

孩子们以为她要走了哭得昏天黑地

他和孩子们守了七天七夜

她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了

只是脚又开始不方便走路要靠拐杖了

 

今年八月的一天孩子们联系不上他

找村里乡亲到家里看

他躺在床上已不省人事

救护车将他送到省立医院抢救

医生说是卒中，情况很严重

要观察一周时间

 

孩子们怕刺激她不敢告诉她

只是将她从县城的小女儿家接到省城的大女儿家

骗她小女儿要到省城学习

二女儿从闽北的县城赶来也说来学习

她一贯心思简单，信了

 

因为有她上次发病的经验

孩子们对他充满信心

四个孩子、女婿、媳妇轮流在病床旁守护他

他也争气，从病危转病重

只是因为左卒中，无法说话，右侧瘫痪

孩子们开始联系康复医院，憧憬美好未来

想爸妈终于可以在一起，爸爸不用那么忙了

 

第八天下午他突然陷入昏迷被送入急救室抢救

晚上院方通知孩子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孩子们无法接受，哭着苦苦求医生尽全力抢救

 

第九天凌晨十五分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孩子们连夜雇车护送他回老家

谁都不知如何将这噩耗告诉她

最后他们疼爱的大外甥女揽过这难题

 

天亮时外甥女电话她：姨妈，姨丈病了，我带你回家看他

她说：怪不得我昨晚整夜睡不着，心里很焦，早饭都吃不下

外甥女带着墨镜掩盖哭过的眼睛和老公一起接她回老家

 

四小时的车程很是折磨人

一路孩子们不停打电话给表姐问车到哪了，妈妈知道真相了吗

她一脸忧伤地坐着，说：一定是情况很糟糕，孩子们才不停打电话

外甥女安慰她：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坚强，不能激动，身体要紧哦

这样的废话一直重复着，却无法说出那残酷的事实

 

到村口孩子们披麻戴孝地来迎她

她一下子崩溃：怎么就走了

像个孩子般无助地大哭起来

孩子们搀扶她到他的棺木前看他

她扶着棺木痛哭，谁拉她也不走

让人看了很是不忍

一整天不吃不喝呆坐着

 

 

今天是他走后的第十一天

孩子们在老家守了头七天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

她再也不肯跟大女儿回省城

她说这么重要的事大女儿瞒着她她一辈子不会再到大女儿家

 

 

 

后记：

她是我唯一的姨妈

他是我尊敬的姨父林信观

生于1945年，2011年8月21日凌晨15分离开人世

送葬那天凌晨五点几乎全村人出动

还有邻村闻讯赶来的乡亲

 

他是我们的骄傲

天堂可能缺少他这么热心的赤脚医生，老天急着收他回去

 

成年后第一次面对这么亲的亲人离去我还是无法忍住悲伤

我花了十天的时间调整自己

坐在这写下这些文字

送给我的姨妈姨父

 

人世间有很多这样平凡的夫妻

或许他们此生从未对对方说出过爱

却用行动彼此支持相互搀扶

这份无言的爱胜过世间许多华丽的辞藻

有了这份爱他们平凡的人生从此不再平凡

 

 守灵那夜我们劝悲伤的姨妈和姨父说说话

姨妈羞涩地问我们：说什么呢

那份少女般的羞涩打动了我

让我心疼也令我欣慰

让我明白何为深情

 

一路走好，姨丈

有爱相伴你在天堂会很幸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