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

因为某种原因，我的手机在上个月开通了一个啥套餐，结果在前天下午因为欠费而停机，我初时一点也想不起这件事，莫名其妙地责骂移动，虽然我只剩下一元钱，但也没理由让我停机啊，直到昨天下午充值之后发来N条信息，我才恍然大悟，然后开始头痛怎么取消这个套餐。

 

手机刚可以打通，一个陌生号码就很及时地打进来了，原来是旧日同学，我正惊奇他的来电如此巧合，他就在那边叫：“你的电话终于可以打通了，我从早上就找你到现在了。”我顿时受宠若惊，他说他约了几位同学，还有老师今晚聚一聚，让我也过去。虽然此时我很疲倦——前一晚看电影《风声》，大屏幕效果太好，我精神过度紧张，一晚几乎没睡着，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演着李冰冰和周迅被用刑的场面——虽然我一向无情无义，对过去的人和事都没有什么情份可言——不过，难为还有同学记得起我，何况老师也在场，怎么说当年他那样疼爱我——于是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到达现场的时候，只见一堆男人坐在那里，我好半天才认出老师在哪里，然后一一辨认其余众位，众人同样也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我，我高深莫测地微笑，拖过椅子坐下，听他们高谈阔论。其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是不是男人聚在一起，就必须谈一些政治呀，生意呀，志向呀，金钱呀，美女呀，才显得自己活得很成功？无奈我这人一向只谈风月，不理世事——世事是用来经历的，不是用来谈论的——看着他们谈得如此有兴致，我百无聊赖，又不能表示什么，便一直维持着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不管谁看向我，我都微笑。好在吃的终于上来了，我十分高兴，在众人指点江山吞云吐雾之中，我埋头大吃，也不招呼众人。直到我身边的美女同学——她优雅得让我惭愧，一直正襟危座，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穿着得体的套装，化着精致的妆容，她大概对我看不过眼了，对众人说：“吃东西吧，冷微好像饿坏了。”我抬起头，对着大家咧咧嘴，我的确是饿坏了，这些天来我都是以零食充饥。

 

不过按照国际惯例，同学聚会不是为了吃东西的（除了我这种人之外），是来谈论各自的生活的，大家彼此询问，抚今追昔，有一个同学还说起当时我们班有46个人，男同学25个，女同学21个，我一听那个惊讶呀，这么遥远的事他还记得这么精确？可怜我连上个月发生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另一个男同学不停地说上中学后，我和他在同一个班的各种事迹，只要别人一有所质疑，他就说：“不信你问冷微，冷微最清楚了。”继续滔滔不绝：“那时我根本就不怎么上学，冷微是知道的。”“我是什么样的人，冷微最明白了。”……我本来就因为没睡好而头痛难当，听他这样说，头越发痛起来了，我说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别人也哄然大笑：“你别什么都说问冷微，人家怎么可能清楚你那么多事。”他接着就责怪起我来：“你可真难约，那么多同学结婚，你都不来。”我笑：“他们结婚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结婚，非到场不可。”他便向老师控诉我怎样不给面子，怎样难约，还说他在同学之中最想见的两个女同学，其中一个就是我，可我不管怎样都不肯出现，我的神啊，受不了，我低头狂吃。

 

紧接着又进来一位男同学，虽然他发福得不成样子，我还是认出他是谁了，不由心生悲凉，原来当年真的那么远啊，那些跳脱灵动的小男生，如今咋都变成这样平凡普通的中年男人，我见到的不是旧同学，只是沧桑的流年啊。后来转念一想，我也已经人老珠黄，大家扯平了。转下来的话题便是谈论各自的变化，先说到老师，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和当年一个样子。我觉得这句话明显是拍马屁，他那个颓废样子怎能和当年的生机勃勃相比，不过当着众人的面我不好驳回，从他身上，我看到时光最深重的痕迹，一个人的五官和身形纵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眼神和神情总会出卖他的年龄和心境。这个我们最敬爱的老师，不过是残存在记忆之中一个模糊的形象。只不过我如今内心强大，能承受得住任何的失望。

 

坐我右侧的女同学在一家酒店担任部门经理，而那个一直说我难约的男同学恰好是那家酒店的保安，席间便领导长领导短的相称；坐在我左侧的男同学和另外一个同学在大谈投资；坐在对面的一个男同学说起他的儿女，此君是个粗人，但却十分可爱，我一向是喜欢这种坦坦荡荡，质朴简单的人的，大俗却也是大雅，他说起他以前很调皮，老师经常打他，说起他读书很差，说起他现在的档口，那样天真无碍，我很大声地笑了出来，我喜欢活得这样真实的人，对生活的要求简单，踏实勤劳，不浮躁。

 

偶然与老师四目相接，我察觉到他应该有很多话想问我，但我每次都是笑笑，转开眼光。到了如今，来时的路早已遍横翠微，人与人之间相逢一笑就最好，诉说平生只会无端伤感，该接受的，该失去的，该得到的，都已成定局。这两年，很多以为会珍藏一生的美好记忆已经渐渐模糊，记得太多太辛苦，因为我们谁也回不去。老师曾经说过，现在他教的学生他几乎都记不住，一个暑假回来，班里的人名他就忘了一大半，只有我们这一届，不管何时何地，只要见到，还是能一下子叫出名字来，总也不会忘记。我知道他在我们身上用了最多的心，我们也记住他最为长久，可是现在，过去的情谊对我来说只能是负担，我边走边忘，往事早已在风中消散得似有若无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往事我不再满心激动，我早已学会将旧来的意，怜取眼前的人。

 

看看快到十二点，大家倦意渐露，总算离席，我想到可以回去睡觉了，心里很是高兴。我要养足精神到韦MM家烧烤呢，很期待这一场聚会，现在在我身边停留的人，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那些过去的人和事，该忘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