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九)

万水千山(九)

这时,杨母赶了过来,情急之下,从路边捡起个石块,砸在杨帆头上。杨帆直直地倒了下去,重重地跌在石阶上。

张笑翻身起来,直扑杨帆:“帆,你怎么了?”

杨母说:“没事,只是晕过去了,来,笑笑,我们把他搬回去。”两个女人架着杨帆往回走。

走在回去的路上,杨母说:“明天,我去准备些绳子,到时把他腿扎起来,当年帆儿他爹也是这么过来的,我实在追不上,那时帆儿也小,就在睡前把腿扎好,只是有时发病时不是晚上,如果是白天,那就不好弄了。”

回到家,把杨帆放倒在床上,张笑摸了摸他的头,头上鼓起了一个包。张笑全身在痛,事情发展的太快太过紧张,让她有虚脱离的感觉。看着杨帆睡着的样子,想起方才的情景,张笑不寒而栗。

杨母接着说:“笑笑,今晚这事,你就别和帆儿说了,你别怪他,一发起病来,就象是另外一个人了,他完全不记得的,他要是知道了,定也是很难受的。”

这件事情,让张笑对杨母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个年过半百的妇女,在处理问题上体现出冷静果断、细致缜密。真是不简单啊,当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啊,张笑心想。

第二天起来,杨帆看上去甚是疲累,他不知道昨天发病的状况,他还以为自己躺在床上一睡就是一个晚上了。他起身摸着头,说头痛。张笑知道,那是杨母用石块拍出来的结果。她们谁也没提昨晚的事情。

张笑很想自己母亲了。这几个月,心思都扑在杨帆身上,都没怎么打电话回去。她打通了家里电话,那边传来父亲不紧不慢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张笑一听到这声音,眼泪就无声地滑落了。她不知道怎么和电话那头解释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

“爸,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张笑开始讲叙,讲叙杨帆、他一家、他的病、这几个月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她一开头讲,心中的情感就象决提的水,汹涌而至,通过电话线,绵绵不绝地传递给远方。

电话那头在沉默,时而插问一两句。张笑边讲边流泪。

张笑断断续续的说完,两边都陷入长久的静默。

“笑笑,从我们的角度想,希望你能够幸福,你能确定你现在是幸福的吗?”张父发问了。

“是啊,我现在是幸福的么?”张笑心中对自己发问。

“如果你觉得你在他身边是幸福的,那老爸支持你,你老妈那的工作我来做,如果你只是两分钟热度,将来病痛的折磨可能是你难以想象的困难,那个小伙子可能象你所说的那样,根本不认得你了,你还会坚持么?”张父一针见血,直指中心。

“如果回来,你不需要负任何道义上的责任,你已经陪他呆了那么久,怎样的情分都算是尽了,有时侯,你呆在那里,反而让他更痛苦,你了解过么?他本身是痛苦的,他如果爱你,应该是不希望你也跟着痛苦的,其实,放手是最好的选择。你现在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态留在那边?你从小就很倔,这性格是遗传了你妈的个性,但这不是儿戏,是要负出很多艰辛的,你确定那是你想要的么?就象是没有面包的爱情,你确信那是长久的吗?”张父一个个问题就象一个个炸弹,在张笑胸口爆开来,炸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

“孩子,你还太小,虽已成年,但这已经超出你能力之外了,这是人生大事,你可要慎重啊。”张父在电话那边交待她。

“这事你看我是不是要和你妈说说?”张父问她。张笑知道,母亲那个性格,一旦知道了,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说不定马上就要赶过来,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瞒着她呢。

“好吧,你和妈说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讲。”张笑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父亲。放下电话,倾述这么多,张笑感觉好象也舒服了一些。

是啊,这些都是问题,但是,自己是真的想留下来的。当所有的困难扑面而来,一件件鲜活而具体地呈现在自己面前时,怎么还会如此难过呢,这些不是自己早就考虑过的吗?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 

刚过两天,张笑的母亲就找了来。一打听就直奔杨家。还在路边,看见张笑正从屋里出来倒水。张母一把抓住她,用种变了腔调的声音喊着:“笑笑啊,你可想死妈了,走,我们回家去,不能呆在这服伺这个痨病鬼了。”杨母已然见到她了,正想上来打招呼,一听这话,立马脸色拉了下来。

声音把杨帆引了出来,张母一见他们,立刻破口大骂:“你们这娘俩,没安好心,让我家笑笑在你们这儿做丫头,她哪受过这种罪啊,从小自大,我们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你们两个狼心狗肺,让我家笑笑在这遭罪,你们,你们拐骗人口,我要告你们去,你们等着坐牢吧。”张母已然有些颠狂状态,口不择言。杨帆和杨母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

张母接着说:“你个小伙子,要是真疼我们家笑笑,就让她跟我回去,不要纠缠她了。”

张笑拉着她的手,叫她不要吵闹了。小镇很静,她这一闹,家家户户都探出个头来,一望究竟。张笑感觉到众下里射来的眼神,又是羞愧,又是难过,直把她往屋里拉。

到了屋里,她把母亲按坐下,杨帆端了杯水过来,被张母一把给扔了。

“不能坐,不能坐这里,我们现在就回去。”张母急匆匆地起身,拉着张笑就要走。

“妈。”张笑大吼一声,把张母叫得愣了一下,“我不走,我就是要呆在这里。”

“他有病,你不知道么,你难道要守着一个病人过一辈子么,象你这样的条件,哪个好小伙找不到,上次那个高伯伯还说要把他小儿子介绍你认识,公务员,相片我都带来了,你看看,你看得上眼,我们回去后就见见面。”

张笑被她妈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我不走,我就是要呆在这里,要回,你自己回去吧。”

张母傻眼了,带着哭腔指责杨帆:“你们给我笑笑灌得什么迷魂汤啊。”张笑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外柔内刚,一旦决定了的事情,那是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张父在家里时曾戏谑言道:我们家里有两只母老虎,一只是真老虎,一只是假装成羊的老虎。一个是说张母,一个是说张笑。

张母立时哭了起来,说:“笑笑啊,妈是为你好呀,你可不能伤妈的心啊,我一听你爸说这事,我就坐不住了,我连夜往这边赶,就是不想你做什么错误决定,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呀。”

张笑最终还是没有走。张母没法,留了下来,她要把张笑劝回去。她对杨母和杨帆不理不睬,她不知道杨帆使了什么招,把自己女儿驯得象只温顺的绵羊似的。杨母和杨帆倒是陪着笑脸。说实在的,他们也是满心愧疚的。

经过这事,杨帆才知道张笑家里是不同意的,原先说同意定是骗他的了。杨帆私下里把张笑拉到一边,说:“笑笑,你家里不同意,我也真不想拖累你,要不,你和你妈就回去吧。我会记得你的好的。”

张笑当即打断他讲话,“怎么到现在你还说这样的话,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么,不要再跟我提这事,不然我对你真的不客气了。”张笑说得一脸坚毅。

张母在小镇呆了三天,三天后,张母回去了,她终是没能把张笑带走。临走时,张母又哭了,这次是伤心的,拉着张笑的手,老泪纵横。

“娃儿,要是受不住了,就回来。”张母说。

“妈,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有自己的生活,这条路是我选的,我不怨任何人的,倒是你,年纪一大把了,少操些心了,要多注意身体,还有,对老爸好一些,不要老是朝着他凶。”张笑说。

说到张父,张母接着说:“回去后,我要把他好好训训,怎么这次不和我一起来,你们父女俩话多,他这次就是不肯来,太不象话了,这么大的事。”

张母走后一个星期,张父过来了。他是个老教师,一个中学的校长,带着股书卷气,斯斯文文的。

杨母客气地把他迎进屋。张父看着张笑,摸着她有些消瘦的脸,有些心疼。“我闺女长大了,象个大人了。”

他也看到了杨帆,张父拍拍他肩膀,说:“小伙子太瘦,要多吃些才行啊。”

那晚,张父,张笑,杨帆三个人,坐在桌子边,他们谈到深夜。

“病魔不可怕,怕的是人心。”张父说:“既然笑笑有接受困难的勇气,我们老一辈的也不干涉,也希望你们幸福,一起面对未来所有的艰苦曲折,只要你们并肩战斗,就还有希望,就还有明天。”

杨帆本来还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张父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如果还是象张母一样,那真有些吃不消。没想到,和他一席话,如沐春风,如股暖流,流淌到心底。

“伯父,我们一定努力。”杨帆应诺道。

“那就好,上次我没过来,一是工作上一些事放不下,一是我也不想和你妈一起过来,她尽搅事,我也拦不住她,她是急性子,哪里还坐得住呀,就任她来好了,你们没受什么委屈吧?”

“这个,倒没有,伯母也是为了笑笑好。”

张父看了眼笑笑,“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们要彼此尊重,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两人猛点头。

“那好,我来一趟,看看你们,也就放心了,我明天还要赶回去,本想多呆两天,偷得浮生半日闲,只是学校很多事情要处理,走不开啊。笑笑,有时间的话,带帆儿到我们家去坐坐,那也是你们家啊。我回去后,再做做你妈的工作,这个,我想还是要个过程的,慢慢来,她会接受的,她人不坏,刀子嘴豆腐心。”

张笑和杨帆都很感动,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坚持着不掉下来。

张父第二天清早就走了。杨帆问张笑:“你爹妈性格咋这么大反差呢,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平时他们吵不吵架的?如果先认识了你妈,说不定我还真的不敢要你了。”

张笑说:“我爹说,婚姻就象是穿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你看我妈凶吧,其实都是我爹让着她而已,家里小事妈做主,大事爹做主,再大的事,就是我做主啦。”

杨帆笑着说:“那以后我们家到底是谁做主?”

张笑眼睛一转:“那当然是阿妈做主了,我们就不用操闲心了。”

杨母在边上笑着说:“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做主,你们想累死我这把老骨头呀。”

 

也不知道张父回去是什么开解张母的,后来张母又来过几次,不再恶言相向,慢慢地也接受了杨帆。张家也开始到询问这个病的治疗方法。

每次张母过来,都会带些偏方,红蚯蚓,黑蚂蚁,白草根,青蒙石什么的,本来张笑是不相信的,总是说这是江湖郎中,但杨母倒是赞同张母的做法,也就依了她们了。

有些药材难找,所以张母每次打听到什么偏方,都会再找齐药料,然后或寄或亲自己带过来。如果她自己带过来的话,还要亲自看着杨帆喝下去,接着就问:“怎么样,怎么样?”猛盯着他看,好象奇迹马上就要诞生。

有一次过来时,杨帆正巧发病,正疯疯颠颠地乱跑,她一个马步冲上去,干净利落地一个背摔,把杨帆死死按在地上,口中念着:“小子,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这句话说得很是突兀,一家人本是很难受的心情,一下子被她这句话冲散不少。杨母也与她亲如姐妹了。

一次母女聊天时,张笑也谈到自己的性格,自已骨子里遗传了母亲的倔强个性,很多外在的柔顺那只是不重要的事情,一旦自己确定要怎样做时,那是认死理了。张笑问起母亲当年怎么谈得恋爱时,张母有些不好意思了,假装拍打了她一下,岔开话去。父辈有父辈他们的幸福,而我们也应是有我们自己的幸福的,张笑心想。



展开阅读全文

页面更新:2024-03-01

标签:日志   网友日志   事情   幸福   性格   母亲   家里   电话   声音   小伙子   屋里   父辈   当年   痛苦   困难   石块   明天

1 2 3 4 5

上滑加载更多 ↓
推荐阅读:
友情链接:
更多: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08-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bs178.com 闽ICP备11008920号-3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844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