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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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殷飞奔入得后院，直至王夫人房外，直声道：“王夫人，总镖头要我来接小姐。”王夫人是玉义安外室，前几月生养了一个女儿，取名叫玉玲珑，前几日，玉义安正是叫陈殷飞带了玉玲珑远走。陈殷飞不知那白衣人何时会折返来，心中焦急，再也顾什么繁文缛节，话声一落，直接推门而入。玉春堂也紧跟而入。

王夫人正斜靠在床头休憩，正室赵夫人也正坐在旁边，听得话音，王夫人正睡眼惺忪地睁开眼。陈殷飞一眼看到床头放着一个摇篮，对玉春堂道：“春堂，将你妹妹抱上，跟我走。”当即准备掉头出去。

“师傅，还有一个。”

陈殷飞当即省悟过来，那个自己领来的娃儿也放在了王夫人这边，急两步上前，朝摇蓝里细看去，两个小娃儿穿着相同的锦衣小褂，面色粉红，正在酣睡。陈殷当机立断，道：“我背一个，你背一个。”

王夫人愕然当场，此时才反应过来，怯声道：“二爷，你倒是要把玲儿带去哪儿？”

陈殷飞道：“夫人放心，老爷交待的，难不成夫人信不过陈某么？”

王夫人虽是外室，但知晓玉义安与陈殷飞是过命的交情，当是不会有什么异常之心，但猛然间知晓自己的儿女此时要远离自己，不禁悲从中来。

“囡囡，你可要乖乖的呀！”想及此，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掉了下来。赵夫人知晓今晚有敌来袭，见陈殷飞闯入，即知情势不妙，此时倒是果断些，道：“二爷，赶紧了，好生看着了，莫了让他们受什么惊吓了。”

 陈殷飞道：“夫人放心，陈某定然会做到这些的了。”

话音刚落，前院传来一声长呼惨叫，接着是一阵刀戈相碰之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呼。陈殷飞心神一凛，知晓那白衣人定是发现玉牌有诈，现时定然恼羞成怒，在前院大开杀戒，急声道：“两位夫人，陈某先去了。”

“快走！”王夫人听得惨呼，只吓得心里怦怦地跳得不停，知晓厉害关系，反倒急声催他。

“阿娘。”玉春堂一声呼，让赵夫人不禁两眼婆娑，硬着心肠道：“快些跟你师傅走，要好生照看妹妹，你可知晓么？”

玉春堂重重点头，折身随陈殷飞跨出门去。

陈殷飞头也不掉，直至后院廊角处一扇紧闭的侧门边，一脚将门踹开，纵身到了街上。玉春堂正要紧随纵出，忽然听到前院传来一声惊喝，父子朝夕相处，他一听即知晓是父亲，似是受了伤发出的声音。陈殷飞也听了出来。玉春堂停下步子，转头看见一个小孩从侧房里揉着眼睛走出来，约莫七岁大小，想来是被这些声音惊扰起来，玉春堂识得他，是正是自家几年前从街上捡回的一个无主小孩儿，赵夫人怜他，就收养在了镖局里，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黄石。

此时，玉春堂再迈不开步子，把襁褓从黄石手中一塞，道：“快，跟着二爷跑。”黄石虽小，平日里常做些传话递物的活儿，脚力却佳，一听这话，愣了一下，随而反应过来，一扭头，看见陈殷飞，即而抱着襁褓紧跟了过去。

陈殷飞大急，但玉总镖头的话犹言在耳，玉春堂对着街上的陈殷飞道：“师傅，请恕徒儿不能再追随师傅了。”他面露坚毅凛然不惧之色，道：“师傅，你一直教我为人立身之道，此时大敌当前，我万不可就这么走了，蒙羞于世，我要与父亲拼死抗敌，绝不能苟且偷安。”说完，即掉头折向前院。

此时前院惨呼更急，连带着玉义安几声急躁狂吼声。陈殷飞已然追之不及，狠下心来，向镖局再看了一眼，对黄石道：“跟上。”折身奔行起来。黄石也是晓事，一言不发，紧抱着襁袍，一路跟着。

但想着他一个七岁孩儿能有多大的脚力，况且还抱着一个七八斤重的娃娃，不一刻，黄石已经急喘吁吁起来，但他依旧一声不吭，紧紧地跟在陈殷飞身后，直至城门边上，已然是全身汗湿透了。

陈殷飞一把抱起黄石，拾阶而上，踏上城墙。将黄石放在地上，取弓放箭，直指城外一棵大树。黄石不知他此意作甚，只见箭尾处系了一细索，随着箭势嗖嗖地从陈殷飞手中直窜出去。

陈殷飞也不说话，将黄石抱了，一手抓着那绳索，飞身纵下。那细索虽细却极为紧韧，黄石身子失衡，手中猛然一紧，怀抱中的娃儿被箍抱得难受，开始轻声咿呀起来。黄石心中一惊，赶紧将臂膀放得宽松些，却也不敢放得太松。在空中，借着城墙上的火把光照，看见襁褓中的婴儿正闭着眼嘟着嘴皱眉。

陈殷飞乍一落地，绳索也不收了，放下黄石，火折子一点，将那绳索引燃，火焰暗红，燃得极快，直窜而上，一溜烟的功夫已然燃入树丛中，不留踪迹。

陈殷飞一言不发，一把接过黄石手中的襁褓，掉头就走。

黄石心中大急，呼道：“二爷，带我一起走吧。”

陈殷飞一掉头，看着他一个小孩儿穿着单衣，赤着脚，孤零零地站在城墙角下，全身簌簌发抖，忍不住心软，低头再看怀里抱的婴儿，心中暗叹一口气。折返了来，复把襁褓放入黄石臂弯中，然后将他抱起，一路南奔。

过得三里余地，到了一驿亭，陈殷飞才稍作停息。回头望去，月光下，只见江宁府黑黑的城郭。

陈殷飞道：“石儿，我们回不去镖局了，你知晓么？”

黄石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地抱着襁褓，他知晓只要抱着它，二爷就不会丢下他。听了这话，黄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陈殷飞继续轻声道：“我们现在去临安府，这一路上会很是吃苦，你要跟我一起去么？”

黄石这句是听明白了，连迭地重重点头。

陈殷飞摸了摸他的头，心中想道：“好孩子，只是要跟我一起受累了。”借着月光，眼神一掠，见黄石脚在亭石上移过的地方颜色即与边上不同，让他抬起脚，却见黄石脚底已然鲜血淋漓。

陈殷飞当即撕下一片衣襟把他两脚给包了。接着陈殷飞抱起黄石疾走。一路奔逃中，陈殷飞心如刀割，他心中急切想知晓镖局里情形，但总镖头重托如千斤巨石般压在心头，让他不得折返去。陈殷飞一路心思电转，暗暗想着：“这莫名其妙的横来灾祸倒是如何应对？”饶是他江湖阅历广博，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只得先走临安府天下镖局分号再作打听，再作计较。

行了一段路程，东方鱼肚泛白，他们走到一村落。陈殷飞为防白衣人一路追来，从临路的篱笆上挑了几件粗布衣衫，恰巧有小件的，想来这人家也有黄石一般大小的孩儿。两人悄悄换上。

此时，两个娃儿开始醒转过来，手脚挣动，陈殷飞一看，知晓定是饿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