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赋

                      大风赋
    暑假得闲，八月恰风少生日，寥笔以遗为贺，狂疏鄙陋，时不允改,望不弃。
    仲夏之夜有雷霆乍变，风随雨渐，忽而天地皆白，万籁无声，未几雷鸣稍缓，风雨大作。狂飙肆虐，在石缝，在树窍，在草莽，在叶梢；或虎啸，或虫吟，或狼嚎，或鸯鸣；激流破石，疾箭穿缟。嘶嘶长响，若裂帛无数，呜呜低唱，如嫠妇苦诉。终日历时，风持不弱。
    宿友烦心，覆书而道曰：如此鬼吼，实是可恶。夫霹雳横强，不过倏忽而逝，夜雨磅礴，难得润物无声。何如此乱风杂流，激扬胡闯，车辇难行，混沙带土，路人止步，淫声离律，扰人清净。
    余深难苟同，乃危坐而言：夫风者，生于天地混沌，起于虚无毫末，凝万物之息，集六合之气，杂五音之调，达自然之道。昔盘古开天，吞吐成风，是以风者，更先于三皇五帝历代诸贤，或曰“风行天上”，或曰“谷风习习”，或曰“快哉此风”，或曰“大风起兮”。然则何时能无风。所谓“枳句来巢，空穴来风”。风之行，高则横行，低则逶迤，发于地，扬于青苹之末，舞于松柏之间，侵浸溪谷，挑拨河江，或游于平常巷陌，或游于章台阿房，或游于兰亭高阁，拂大海之肤，沿泰山之阿。然则何处能无风。溥畅而至，不择而加，是风也。
    宿友愕然，又道：虚而无形，空而无用，是谓风也乎？
    余闻此大笑，敞户任风，娓娓道曰：《易》谓“云从龙，风从虎”，风不亦具龙虎之象。子曾闻彼扶摇羊角乎？气凝息聚，遂成龙挂，通天彻地，翻江倒海，此风龙天旋，曰风无形乎？万杆横折，镜湖稠皱，仗其足也；拂面整冠，吹衣解带，仗其手也；缘山随水，登堂入室，仗其目也；遨游天际，漫步云霄，仗其翼也。呜呼！肢体皆在，何为无形？
    蹶石伐木，梢杀林莽。枯枝成荫，飞花结果。掠水成浪，击流化涌。煽风点火，星星燎原。瀚海阑干，砂石纵横。 “子列子，行御风。风起蓬蓬，朝发于东海之上，夕散于西海之中。”夫列子冯虚御风，朝发夕至者，风之力也。《齐谐》所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大鹏所仗风也。《劝学》曰：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扬声骇闻，亦风之用也。《诗》曰：凯风自南，吹彼棘心。三春催开点点花，仲夏融化炎炎日。清秋扫荡片片叶，腊冬飞舞纤纤雪。暮春舞雩更难得，沧海破浪终有时。风之飘飘，不择雄雌，功用具至，何为无用？
    适彼高山而远望兮，观乎风清卷云。信舟摇摇而轻扬兮，任尔风飘吹衣。呼呼！窗外淋漓，电闪白天，雷鸣动心，雨湿沾衣，何如惠风淡淡之袭人，厉风刀刀而净世？
风之变幻，似狂而弱，忽高而下，其徐泠然，其怒勃然。当其怒，则强者折而弱者从。方其息，则天地寂而万物宁。欲执而视之不可得也，盖归于空。《老子》曰：当其无，无之以为用。故曰：虚而有形，以万物为形，空而有用，应万物所求。空虚无为，达天地之道也。